第9章 庙中命灯(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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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身上,深蓝色的制服早已湿透,紧贴着皮肤,沉重而冰冷。沈砚踏着泥泞,每一步都陷在粘稠的烂泥里,拔出时带起浑浊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冲刷泥土的土腥味、腐烂稻草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深埋地底多年的陈旧香火气。

破败的土地庙,孤零零地矗立在村落最深处。它比周围的茅屋更加低矮,墙壁是歪斜的土坯,多处坍塌,露出里面朽坏的木架。屋顶的茅草早已被风雨侵蚀得稀疏破烂,雨水如同瀑布般从破洞处倾泻而下。庙门只剩半边,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在狂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

庙内一片昏暗。只有从屋顶破洞透下的几缕天光,和庙宇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火光,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

沈砚在庙门前停住脚步。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抹了一把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如同废墟般的庙宇。那股陈旧的香火味更加清晰了,混杂着浓重的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庙门内,似乎比外面更加阴冷,一种无形的、带着岁月沉淀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疲惫,迈步踏入了这半塌的土地庙。

脚下是湿滑冰冷的泥土地面,混杂着破碎的瓦砾和枯草。庙内空间狭小,正对着残破庙门的,是一尊同样破败不堪的土地神像。神像由粗糙的泥胎塑成,表面的彩绘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灰黄的泥胎。神像的头颅歪斜,一只手臂断裂,露出里面的稻草和木棍。神像前方的供桌上空空如也,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整个神像透着一股被彻底遗弃的凄凉。

然而,吸引沈砚目光的,并非这残破的神像,而是供桌旁角落里的景象。

那里,靠近一面还算完好的墙壁,摆放着一盏极其简陋的油灯。灯盏是一个粗糙开裂的黑陶小碗,碗沿积着厚厚的黑色油垢。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粘稠、颜色暗黄的油脂,一根同样粗糙、用草茎搓成的灯芯探出油面,顶端燃烧着一朵黄豆大小的、昏黄摇曳的火焰。这微弱的灯火,正是庙内唯一的光源。

更让沈砚瞳孔微缩的是,油灯旁边,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粗布长衫、身形佝偻瘦小的老者。他背对着门口,面朝墙壁,身体缩成一团,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茧蛹。花白稀疏的头发如同枯草般纠结在一起。他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又像是在压抑着剧烈的咳嗽。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药、霉变和…一种类似腐肉般甜腻的诡异气味,从这个佝偻的身影上散发出来,弥漫在狭小阴冷的庙宇内。

沈砚的脚步无声地停在门口。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着,冰冷的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在脚下的泥地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那盏昏黄的油灯,扫过那佝偻的背影,扫过布满灰尘蛛网的墙壁,最终定格在老者蜷缩身体前方的墙壁上。

昏黄的灯火摇曳,勉强照亮了老者身前的一小片墙壁。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颜料(或许是朱砂?)书写的、扭曲怪异的符号!符号层层叠叠,如同无数只纠缠蠕动的蝌蚪,又像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咒文,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和绝望!

而在这些扭曲符号的正中央,在灯影晃动下最清晰的位置——

赫然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图案!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如同小儿涂鸦般的人形轮廓!轮廓内部没有五官,只有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如同锁链般的暗红色线条,将人形死死捆绑、切割!人形的头顶上方,画着一个同样简陋的、如同沙漏般的符号!沙漏的一端空空如也,另一端则填满了暗红色,仿佛正在滴落!

一股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痛苦和不甘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寒气,从那满墙的扭曲符号和那个被捆绑切割的人形图案上弥漫开来,狠狠冲击着沈砚的精神感知!这意念远比刀疤脸的杀气更加阴毒,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诅咒气息!

“呃…呃呃…”就在这时,面壁蜷缩的老者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猛地抬起,死死抠抓着布满咒文的墙壁!指甲划过粗糙的土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的动作充满了绝望的挣扎,仿佛想要将墙上那个被诅咒的人形图案抠下来!

沈砚眼神一凝,不动声色地向前踏了一步。庙内阴冷的气息更加浓重。他注意到,随着老者的剧烈动作,他面前那盏黑陶油灯里的火焰,猛地剧烈摇曳起来!原本黄豆大小的火苗骤然缩小,只剩下米粒般的一点微光,颜色也变得极其暗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股更加浓郁的、如同腐肉般的甜腻气味从老者身上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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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到了…时辰…到了…”**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老者口中传出。他不再抠抓墙壁,而是猛地转过身来!

一张如同骷髅般凹陷的脸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皮肤是死灰般的蜡黄色,紧紧包裹着高耸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眼窝里浑浊一片,几乎看不到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他的嘴唇干瘪开裂,微微颤抖着,露出焦黑的牙龈和几颗残存的黄牙。整张脸扭曲着,写满了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当他的目光,或者说那对死寂的灰白眼珠,落在沈砚身上时,瞬间爆发出一种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令人心悸的光芒!那光芒里没有善意,只有一种赤裸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渴望?

**“生人…生人气!”** 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尖锐,“你…你来得正好!借我…借我点时辰!借我点…命火!”

话音未落,老者那双枯瘦如鸟爪般的手猛地抬起,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和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闪电般抓向沈砚的胸口!速度之快,远超他那佝偻枯槁的外表!指甲漆黑尖锐,如同淬毒的匕首!

沈砚早有防备!在老者的灰白眼珠爆发出贪婪光芒的瞬间,他身体已经如同绷紧的弓弦!面对这带着腥风毒爪的扑击,他没有选择后退——狭窄的庙宇和身后的破门限制了他的空间!他猛地侧身滑步,动作迅捷如同鬼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抓向心口的毒爪!同时,他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破空声,精准地扣向老者抓来的手腕脉门!

“啪!”

一声清脆的骨节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