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童话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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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如潺潺流水般渐渐停息，录音棚内一片静谧，只剩下隔音玻璃外卜合理那沉重的呼吸声。他的指尖深深地掐进掌心，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仲盛转动着监听旋钮，金属刻度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皱起眉头，评价道：“情绪太实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导师，对学生的表现提出了精准的意见，“就像剥了皮的橘子，汁液乱溅，但没人看见果肉里的籽。”

阿光蹲在地上，裤袋里装着的是小宁的那节断开的红绳，这是他和小宁之间的一个特殊的联系。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沉浸在与小宁的回忆中。

陈星尘一直在想着阿光说他和小宁的故事，心情愈发沉重。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朝玻璃外比了个OK，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耳机线在陈星尘的喉结处晃出一道细弧，随着前奏再次响起，他的声音也缓缓流淌而出。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轻轻地飘落在窗台上。

阿光不经意间抬头，目光恰好与陈星尘交汇。就在第三句的时候，陈星尘闭上了眼睛，他那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瞳孔，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这次有籽了。”仲盛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阿光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间。他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就像暴雨前的蝉，似乎在努力抑制着内心的痛苦。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终于，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当录音棚里的红光熄灭时，阿光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他的眼角滚滚滑落。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玻璃后面的陈星尘，只见陈星尘紧闭双眼，正在深情地歌唱着。

阿光的手指紧紧地攥着，由于过度用力，他的指节都泛出了青白的颜色。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终于，阿光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痛苦，他猛地撞开了隔音门，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径直冲向了陈星尘。

陈星尘完全没有预料到阿光会如此冲动，他被阿光紧紧地抱住，甚至被勒得闷哼了一声。

阿光的哭声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在陈星尘的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哀伤，让人听了不禁为之动容。

“谢谢……”阿光的哭腔中夹杂着颤抖的颤音，他的话语仿佛被泪水浸泡过一般，显得格外沉重，“你写的不是歌，是她枕头底下藏了十年的童话书……”

阿光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叠放在防潮箱里的褪色彩铅画。画面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蒲公英田里欢快地追逐着纸飞机，每一页的背面都写着“等我长大”。

这就是他们曾经共同期待的童话，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这个童话终究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阿光缓缓松开了陈星尘，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叠彩铅画上，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个已经远去的女孩。

“我想在她的追思会上播放这首歌，可以吗？”阿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陈星尘静静地看着阿光，他的眼神平静而温柔，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当然可以。”

追思会那天，天空飘着细雨，仿佛是上天也在为小宁的离去而落泪。陈星尘抱着那把木吉他，静静地坐在白菊的中央。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当琴弦触到第三小节时，阿光忽然颤抖着抓住了他的手腕。

全息投影中，旋转的裙摆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盈地掠过众人的面颊。那是十七岁的小宁，穿着一条漂亮的蓬蓬裙，发间别着他用奖学金买的水晶发卡。这是她的成人礼，也是她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

告别式结束时，陈星尘默默地往箱子里塞了一张支票。阿光瞥见了支票上抬头写着“Leu疾病治疗基金会”，落款处洇着一块不规则的水痕，那应该是陈星尘的泪水。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陈星尘和阿光并肩走过住院部的长廊，新移植的紫藤在春风里舒展着嫩绿的嫩芽，仿佛在向他们诉说着生命的顽强。

某个病房里传来了断续的尤克里里声，弹奏的正是《童话》的间奏。那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禁想起小宁曾经的笑容和温暖。

阿光对陈星尘说：“谢谢你，陈老师。小宁虽然离开了，但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陈星尘拍了拍阿光的肩膀，安慰道：“向前看，好好地活着，连带着她的那一份。”

桃园机场出境大厅的广播里，悠悠地飘着一首台语老歌，那旋律仿佛带着时光的痕迹，让人不禁回忆起往昔的岁月。而在这热闹的人群中，卜合理那件花衬衫格外引人注目，它像一团燃烧的霓虹，在人群中晃来晃去。

卜合理大踏步地走向陈星尘，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急切。当他拍到陈星尘的肩膀时，手腕上的金表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也硌得陈星尘肩膀生疼。卜合理的台南腔中夹杂着槟榔的味道，如同一颗被引爆的炸弹一般，在陈星尘耳边炸开：“我说你的票数已经大涨啦！那首《童话》现在大街小巷都在放，连槟榔摊的阿妹都问我要你的签名呢！”

陈星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迅速往四周扫了一眼，生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个戴口罩的女生，正捧着一张《浪子回头》的唱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找他签名。

卜合理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陈星尘的顾虑，他继续兴奋地说道：“捐给慈济的事情，媒体要报导就让他们报吧，这可是大好事啊！”然而，陈星尘却打断了他，轻声说道：“卜大哥，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卜合理稍稍收敛了一下笑容，然后从花衬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递给陈星尘，说道：“但是阿光那润笔费，你可别再退给他了哦。他今天早上还在忠孝东路发传单呢。”

陈星尘连忙摆手，说道：“不行啊，卜大哥，他本来就没什么钱，怎么能收他的润笔费呢？我们比他有钱多了，这钱我不能要。如果不能退给他，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张支票转交给周大观基金会吧。”

卜合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行吧，那就这样吧。”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勉强和妥协。然后，他决定以小宁和他自己的名义进行捐款。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通关提示音，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这声音仿佛是一种信号，预示着某个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或者即将开始。

陈星尘听到这个声音后，迅速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了卜合理伸出的手上。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两人的手掌紧紧相贴。在这一瞬间，他们都感受到了对方掌心的茧，那是岁月和努力留下的痕迹。

陈星尘微笑着对卜合理说：“保重啊！”卜合理也回应道：“你也是，期待下次合作。”两人彼此道别，互道珍重，并约定好了下一次一起做节目的时间和内容。

飞机如一只巨大的飞鸟，轻盈地掠过浊水溪上空。陈星尘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户俯瞰着下方的风景。他打开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阿光的消息。

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停留在凌晨三点，内容是：“今天教病房里的妹妹弹《童话》的前奏，她问我星星是不是真的会掉下来。”陈星尘点开了附带的照片，画面中，一个化疗后的小女孩戴着粉色的假发，正开心地把输液架当成麦克风，对着镜头微笑。

陈星尘看着这张照片，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他想象着阿光在医院里陪伴着小女孩的情景，不禁为他们之间的互动感到欣慰。

飞机继续飞行，最终降落在目的地。陈星尘拖着行李箱，缓缓走出机场。夜晚的紫荆区，夜风轻轻吹拂，带来一丝咸腥的味道。他穿过旺角的街巷，街道两旁的灯光昏暗而柔和。

陈星尘路过一家茶餐厅。餐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阿光在医院做义工的画面，阿光的笑容在屏幕上显得格外灿烂。陈星尘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电视里的阿光，心中对他现在能这样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