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泡菜余温，坛口初语（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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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混合着金属冷却后的淡淡腥气。医疗舱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泼下来，均匀地、毫无感情地涂抹在每一寸冰冷的合金表面，连影子都吝啬给予。仪器偶尔发出单调短促的“嘀”声，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规律的心跳。

朴敏贞靠坐在角度冰冷的金属床上，后背硌得生疼。厚重的束缚带换成了更轻便但更牢固的能量拘束环，箍在手腕和脚踝上，泛着幽蓝的微光。左臂，从肩膀到指尖，被一层狰狞的、半透明的深紫色结晶彻底包裹，像一件强行焊接在身体上的、活着的异质铠甲。结晶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尖锐的微小棱刺和扭曲的、仿佛坛壁裂纹般的沟壑。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持续传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异物感，压得她半边身子都麻木僵硬。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视线落在对面墙壁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不知何时留下的浅淡刮痕上，很久没有移动。

几米开外，另一个维生舱的门无声滑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朴敏贞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视线却没有离开那处刮痕。

脚步声，虚浮、拖沓，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两个穿着银灰色制服、戴着全封闭头盔的身影，几乎是架着一个瘦高的人形，缓慢地挪向房间另一侧的一张空床。那人脚步踉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旁边的人身上，深蓝色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罩着，显得空荡荡的。他低垂着头，黑色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是林琅。

他被小心地安置在床上，动作间带着一种对待高危易碎品般的谨慎。银灰色的身影迅速退开，像两道沉默的影子，无声地消失在舱门后，只留下冰冷的拘束环启动时微弱的“咔哒”声。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死寂重新弥漫开来，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声，和两人各自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朴敏贞终于缓缓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像蒙着一层薄冰，静静落在对面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他的拘束环泛着同样的幽蓝，手腕和脚踝在宽大的病号服袖口裤管下显得异常纤细脆弱。他依旧低垂着头，肩膀微微向内收着，像一只受惊后本能缩回壳里的动物。她能看到他脖颈处绷紧的线条，和随着压抑呼吸微微起伏的、单薄的肩胛骨轮廓。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的嘀嗒声里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林琅的肩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黑发滑开，露出他的脸。那张原本就线条清晰的脸庞瘦削得脱了形，眼窝深陷下去，皮肤是失血后的惨白，几乎能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最刺目的是那双眼睛。深紫色的瞳孔，颜色比以前更深沉，如同两潭被投入了墨汁的寒水，里面翻涌着惊魂未定的茫然、巨大的疲惫，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残留。那恐惧并非针对外界，更像是源于自身内部的、刚刚经历过的某种无法理解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