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死寂回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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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伤员的身体绷得像一块僵硬的石头，每一次试图搬动都引发更剧烈的抽搐和窒息般的嘶鸣。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瞪着低矮的洞顶，充满了对空气的无尽渴望和死亡的巨大恐惧。

“按不住了！秀才！搭把手！”老吴急得满头大汗。

秀才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伤员剧烈痉挛的肩膀，试图固定住他。混乱中，他的目光扫过伤员痛苦扭曲的脸，扫过他涌着血沫的嘴，扫过他那双只剩下纯粹求生本能和死亡恐惧的眼睛……

“嗬……嗬……队……”伤员的喉咙里，在又一次剧烈的窒息间隙，竟然极其模糊地挤出了一个破碎的音节！

这个模糊的音节，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了秀才！

队……队长？

刹那间，秀才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之前派人去荆棘丛搜寻时，除了染血的泥泞和碎布……似乎……似乎也提到过，发现了一处被压倒的荆棘丛，旁边……好像有一小块被炸烂、沾着泥和血的……深灰色的布片？当时所有人都沉浸在队长尸骨无存的巨大悲痛里，那片不起眼的布片，被汹涌的绝望和雨水冲刷的痕迹所掩盖，谁也没有深想！只以为是哪个牺牲兄弟留下的……

深灰色……那是队长常穿的那件旧军装内衬的颜色！

一个疯狂、荒诞、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电流般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住了秀才的心脏！队长……会不会……没有死？会不会在引爆手雷的最后关头，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到了更远的、他们没搜寻到的地方？那片荆棘……那块布……

这个念头让秀才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按着伤员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咳！噗——！”就是这一瞬的松懈，伤员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身体向上剧烈一挺！一大口粘稠的、带着暗红血块和粉红泡沫的浓痰，如同喷泉般从他嘴里喷射出来！

紧接着，他绷紧的身体骤然一松，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瘫软下去。

那只布满血丝、充满无尽痛苦和恐惧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死死地瞪着洞顶。喉咙里那可怕的“嗬嗬”声，彻底消失了。

洞窟里，只剩下死寂。

真正的、彻底的死寂。

老吴的手还僵在半空，脸上溅着几点温热的血沫。他呆呆地看着那具迅速失去最后一点温度、眼睛依旧圆睁的尸体，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秀才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脑子里那个疯狂而微弱的念头，和眼前这具刚刚停止呼吸、死不瞑目的尸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冲击。队长……布片……荆棘……死去的战友……林婉清空洞的眼神……

“他……走了……”老吴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虚脱。他颓然地垂下手臂，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粘液的手掌，眼神空洞。

猴子躺在那里，看着角落那具失去生命的躯体，看着秀才脸上那混合着巨大震惊、茫然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的复杂表情，看着老吴的绝望。刚刚因为林婉清苏醒而燃起的一丝微光，此刻被更浓重的死亡阴影彻底覆盖。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连眼泪似乎都流干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布帘内。

火光摇曳下。

林婉清依旧静静地躺着，双眼空洞地望着洞顶。仿佛角落里发生的一切——那濒死的挣扎，那绝望的窒息，那生命的消逝——都与她无关。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精致而易碎的琉璃人偶。只有那微弱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存在于这个冰冷绝望的世界。

她的世界，只剩下洞顶那片模糊、潮湿的黑暗。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悲痛，所有的疑问，似乎都被隔绝在那片空洞之外。

死寂，如同冰冷的铁幕，沉沉地压着这蒲公英的巢穴。希望与绝望的残骸，在无声中缓缓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