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琴鼓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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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碎晨光,阿风轻抚风影颈侧浓密的鬃毛,枣红马昂首喷出团团白气,仿佛在应和主人心中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三年了,足迹踏遍北地的莽莽雪原,西陲的孤寂大漠,风霜刻入眉间,也淬炼了他的筋骨。此刻,东南二百里外那座声名奇诡的琴鼓山,宛如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他的心魄——传说中奇珍异兽栖息之地,更有上古仙人遗泽深藏,此等秘境,岂能错过?风影似乎也感受到主人胸中激荡,四蹄翻飞,载着阿风,如一道赤色流火,掠过蜿蜒河流,掠过平原村落,朝着那片葱郁山影疾驰而去。
距离愈近,那山愈发显出不凡气象。层峦叠嶂,远望如泼洒开去的巨大翡翠,浓绿得几乎要流淌下来。更奇异的,是那拂过林梢的山风,非是寻常呼啸呜咽,竟隐隐交织成一种宏大而奇特的声响——时而如低沉舒缓的鼓点,自大地深处隐隐传来,撼人心魄;时而又似无数根无形的琴弦被风之手同时拨动,清越悠扬,叮咚琤琮,汇成一片无始无终的天籁乐章。这奇异的声浪在天地间回荡,仿佛整座山峦都在以它独有的语言,迎迓这位远道而来的探秘者。风影竟也缓下步子,耳朵警觉地转动着,聆听这来自大山的问候。
阿风翻身下鞍,拍了拍风影的脖颈:“老伙计,进山了,当心脚下。”一人一马,踏入了琴鼓山的怀抱。林中光线斑驳陆离,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湿润芬芳与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树木种类繁多得令人惊叹,远非寻常山岭可比。粗壮高大的柞树虬枝盘结,树皮如历经沧桑的鳞甲;挺拔的谷树直指青天,叶片宽阔如掌;更有椒树独特的辛香和柘树坚韧的枝条交错其间,编织成一张古老而繁密的巨网。阿风在一棵尤其粗壮的柞树下驻足,掌心抚过它沟壑纵横的树干,那粗糙而坚硬的触感,带着时间的厚重与沉默的力量直抵心底,仿佛在无声讲述着这片山林亘古的守候。
脚下的山路渐趋崎岖,阳光透过浓密枝叶的间隙筛落,点点光斑跳跃。阿风的目光忽然被地面吸引——散落其间的白色石头,在光线下闪烁着温润柔和的莹光,纯净得不染尘埃。“白珉!”他低声惊叹,俯身拾起一块。入手微凉细腻,那光仿佛是从石头内部透出来的,带着一种安抚心神的宁静力量。再往前行,一条清冽的山溪自谷中蜿蜒而出,水底铺满了被经年累月冲刷磨洗得浑圆光滑的卵石,在溪水的浸润下,每一颗都泛着玉石般温润内敛的光泽,这便是古籍记载的“洗石”了。溪水叮咚,与山风奏响的琴鼓之声应和,更添几分空灵。
正沉浸于这山野的馈赠,右侧的灌木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枝叶哗啦作响。阿风瞬间警觉,右手闪电般按上腰间佩剑冰凉的剑柄,风影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不安地刨着蹄下的泥土。只见一头鬃毛如钢针般竖起的凶猛野猪,瞪着血红小眼,轰然冲出草丛!它身后,竟慌慌张张跟着几只受惊的幼鹿,纤细的腿脚在乱石间跳跃奔逃。这奇特的组合令阿风紧绷的神经稍缓,一丝笑意浮上嘴角:“果然名不虚传!”他刚欲举步靠近观察,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洪荒深处的吼声,陡然从不远处的密林深处震荡开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瞬间压过了风声、溪声、鸟鸣声,甚至连那无处不在的琴鼓妙音都为之一滞。
阿风心下一凛,循声悄然潜行,拨开层层叠叠的枝叶。眼前豁然开朗的林间空地上,一头巨兽正缓缓踱步。它通体覆盖着厚如铠甲的雪白皮肤,在斑驳的光影下仿佛披着流动的月光。粗壮的四肢如同四根巨柱,每一步踏下,地面都传来沉稳的微震。最醒目的是它额前那根粗壮、洁白、仿佛由玉石雕琢而成的独角,在幽暗的林间闪烁着冷峻而高贵的光泽——一头传说中的白犀!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昂起,仿佛在无声地巡视着自己的古老疆域,一种源自血脉的威严弥漫开来,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阿风屏息凝神,藏身树后,目光灼灼,生怕错过这神兽的一举一动。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头顶上方浓密的树冠里,陡然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扑棱”声!一道黑影快如鬼魅,无声无息地俯冲而下,稳稳落在白犀宽阔如岩石般的脊背上。那是一只体型颇大的鸟,羽色漆黑如最深的夜,毫无杂色,唯有一双眼睛,在暗影里闪烁着令人心头发寒的、淬毒般的幽绿光芒。它的喙短而锐利,带着一抹阴冷的钩。阿风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鸩鸟!”这念头如冰锥刺入脑海。他曾在某部残破的《异兽志》中见过模糊记载:鸩鸟,其羽剧毒,其喙剧毒,其鸣声亦能伤人神魂,乃世间至毒之物!
那鸩鸟落在白犀背上,竟似极其熟稔,它用那阴森的绿眼珠冷冷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替这神兽警戒。突然,它的头颅猛地转向阿风藏身的方向,仿佛隔着枝叶已然锁定了窥探者!刺耳的“呷——呷——”厉啸猝然爆发!那声音尖利得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穿耳膜,直贯脑髓!阿风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天旋地转,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四肢百骸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几乎要软倒在地。鸩毒!是鸩鸟的毒音!他心中警铃大作。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眩晕与恶心。阿风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颤抖的手指探入怀中,摸索到一个硬硬的瓷瓶。拔开瓶塞,一股辛辣苦涩的气息冲入鼻腔。他顾不得许多,将瓶中仅存的一颗赤红药丸猛地倒入口中,强忍着干呕的欲望,硬生生咽下。这是远行前,一位以解毒闻名的老药师郑重交予他的保命之物,据说能克制百毒,此刻成了唯一的指望。药丸入腹,一股灼热的气流迅速扩散开来,与脑中那冰寒刺骨的眩晕感猛烈交锋。他背靠树干,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紧紧盯着那白犀背上的黑色死神。
鸩鸟的幽绿目光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锁在他藏身的树丛方向。那刺穿耳膜的“呷呷”声又起,比先前更添了几分森然的杀意。白犀似乎也被背上伙伴的异样惊动,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向这边,那根玉色的独角在阴影中微微调整了角度,无形的压迫感如巨石般骤然压下,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阿风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握着剑柄的手心满是冰冷的汗。他不敢轻动,只能强运内息,竭力催发药力,与鸩毒抗衡,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在刀锋上煎熬。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枯叶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鸩鸟忽然又发出一串急促而高亢的尖鸣,白犀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竟不再理会这边,调转方向,迈着沉重而稳健的步伐,驮着那只剧毒的黑鸟,缓缓没入另一侧更加幽暗深邃的原始密林之中。沉重的脚步声和鸩鸟偶尔的嘶鸣渐行渐远,最终被林海的涛声彻底吞没。致命的威压骤然消失。
阿风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仿佛被抽掉了脊骨,身体顺着树干无力地滑坐在地。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冷汗已浸透重衣,贴在后背一片冰凉。方才鸩鸟那蚀骨魔音留下的晕眩与刺痛,仍在脑髓深处隐隐作祟,药力化开的暖流与残毒带来的阴寒,在四肢百骸中缠斗不休。他闭上眼,努力调匀呼吸,试图重新凝聚被那惊魂一刻震散的内息。
“哼,不知死活!”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在阿风头顶炸响!
他悚然一惊,汗毛倒竖,猛地睁眼抬头。只见前方一株古树虬结的粗枝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黑衣人!那人从头到脚裹在如墨染的夜行衣中,脸上覆着同样漆黑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又空洞冰冷,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毫无情感地俯视着他。此人仿佛与这幽暗森林的阴影融为了一体,若非他主动出声,阿风根本无从察觉。
阿风强撑着树干站起,右手再次牢牢握紧了佩剑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激斗后的沙哑,却依旧稳定:“阁下何人?为何在此?”
黑衣人并未回答,身形如一片失去重量的黑羽,从高高的树枝上飘然落下,落地时竟悄无声息,点尘不惊。他冷冷地开口,声音如同磨砂:“琴鼓山自有灵性,非汝等凡俗外人可擅入之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寒气逼人。
阿风压下翻腾的气血,挺直脊背,目光毫不退缩:“在下阿风,游历四方,只为访山寻奇,探天地造化之妙,并无半分恶意侵扰之心。”
“访山寻奇?”黑衣人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冰冷的目光扫过阿风苍白汗湿的脸,似乎在嘲弄他的狼狈,“巧言令色!此山所藏,乃惊天动地之秘,岂容外人窥探?速速退去,尚可保全性命。否则……”他话语微顿,一股无形的杀气骤然弥漫开来,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虫鸣都噤若寒蝉,“休怪此地多添一具枯骨!”那“枯骨”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阴寒彻骨。
阿风的心猛地一沉。黑衣人话中透出的决绝与守护之意,非但没有吓退他,反而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更深更烈的探索欲望。是什么秘密值得如此森严戒备?与那白犀、鸩鸟有关?还是与山中那奇异的琴鼓之声相连?他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的鸩毒带来的不适强行压下,眼神变得如磐石般坚定:“天地之秘,有缘者得之。我既已至此,断无空手而回之理!这山中奥妙,我阿风今日,探定了!”
“冥顽不灵!”黑衣人眼中最后一丝耐性彻底消失,寒光暴射!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一道撕裂阴影的黑色闪电,骤然发动!没有多余的动作,腰间一抹寒光乍现,那是一柄样式奇古、刃身狭窄却闪着幽蓝暗芒的匕首,带着刺骨的阴风,直取阿风咽喉!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来得好!”阿风低喝一声,精神高度凝聚,方才的虚弱仿佛被这逼命的杀机瞬间驱散。他手腕一抖,“锵啷”一声龙吟,腰间佩剑应声出鞘,剑身如一泓流动的秋水,在昏暗林间划出一道清亮的光弧。他侧身、拧腰、沉肩,动作一气呵成,剑锋精准无比地斜削向对方持匕的手腕,攻守转换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叮!”
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林间炸响!火星四溅!
黑衣人手腕一翻,匕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格开剑锋,幽蓝的刃光顺势毒蛇般贴剑反撩,直削阿风持剑的手指!招式狠辣阴毒,显然浸淫此道多年。阿风剑势圆转,化削为绞,剑身如灵蛇缠棍,试图绞飞对方匕首。两人身影在狭窄的林间空地上乍合乍分,兔起鹘落。黑衣人身法诡异飘忽,如同鬼影附形,匕首翻飞,专攻要害,幽蓝的刃光织成一张致命的网。阿风则剑走轻灵,步法沉稳,将一套“流云拂柳剑”使得密不透风,剑光时而如流云舒卷,化解对方凌厉攻势,时而又如疾风骤雨,反守为攻,直刺要害。
刀光剑影,劲风激荡,卷起地上枯叶盘旋飞舞。两人俱是高手,一时间剑影匕光交错碰撞,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轩轾。汗水再次从阿风额角渗出,鸩毒残留的晕眩感在剧烈的运动下隐隐有复燃之势,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发麻。黑衣人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显然没料到这看似中毒的青年剑术竟如此精湛。
就在两人身影再次交错,招式用老,新力未生之际——
“唏律律——!”
一直紧张徘徊在战圈之外的风影,突然爆发出高亢入云的长嘶!那嘶鸣带着焦灼与愤怒,直冲云霄,瞬间撕裂了林间的肃杀之气!
这突如其来的马嘶极具穿透力,黑衣人那冰冷如铁的心神竟也为之骤然一分!他的攻势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常人难以察觉的迟滞,眼神下意识地朝那匹躁动不安的枣红马瞥去!
生死相搏,刹那的分神便是致命的破绽!
“机会!”阿风眼中精光爆射!体内残存的药力混合着求生的意志轰然爆发!他足下猛蹬,泥土飞溅,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挟着全身之力合身前冲!手腕翻转,剑随身走,剑尖化作一点寒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点在黑衣人匕首的护手与刃身连接处最不受力的脆弱节点!
“铛——嗡——!”
一声比先前更为响亮的震鸣!一股沛然巨力沿着匕首瞬间传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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