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云燕分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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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嬿婉的脸一下红透了,像染了最艳的胭脂,一直红到了耳根。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生怕这大逆不道的话被旁人听了去。心中又是羞臊又是慌乱,还夹杂着一丝被点破某种‘可能’的狼狈。
她慌忙伸手去揪春婵的袖子,力道却不重,声音又急又低,带着点嗔怪:“快住口!别瞎胡说!阿哥才多大?我,我当他如弟弟一般照看着的!”
她确实指望能得永璜阿哥的重用,将来能做个掌事的更好,从未敢,也从未愿将那份纯粹的照护之情,掺杂进这等算计的念头里。
看着春婵怀中那件贵人的华服,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泽,像极了鸟笼上冰冷的栅栏。魏嬿婉默默收回揪着春婵袖子的手,指尖微微发凉。方才因打趣而涌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只余下无力的苍白。
心事如铅块,沉沉坠在胸臆。魏嬿婉辞了春婵,拐向了西六宫的角落——冷宫侍卫当值处。
她站在一株枝叶稀疏的老槐树下,望着凌云彻当值的那个小院门。他依旧是那个挺拔清俊的少年郎,眉宇间带着宫闱中难得的几分英气。然而此刻在魏嬿婉眼中,这英气却显得有些单薄。
这念头让她自己都心惊。
曾几何时,他是她在这冰冷的宫墙内唯一的依靠和暖意,可如今,那份暖意似乎越来越微弱。
她渐渐看清了,自己身后那个无底洞般的家,那沉重的拖累,不仅会压垮她自己,更会像一座无形的山,将凌云彻那‘单薄’的骨头彻底压折。
他承不住她的重量,也承不住她身后那无尽的索取与深渊。
“嬿婉?”凌云彻眼尖,远远便觑见树影下踟蹰的她。脸上立时绽开明朗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趋至近前,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生气。
“这是怎的了?”他站定在她面前,俯身关切,欲看清她低垂的脸庞,“这般闷闷不乐?可是伺候大阿哥过于劳碌了?阿哥年纪尚小,正是顽皮时节,小孩子家家都是如此,你莫要太过较真儿,该歇息时便歇息一二,莫将自己熬坏了。”
魏嬿婉鼻尖一酸,眼眶微润,却强忍住了那将落未落的泪珠,只轻轻摇首:“不是…”
凌云彻心中了然,面上笑意便淡了几分:“莫不是…你额娘那边,又提起了我?”
魏嬿婉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映着几分自嘲的苦涩:“你又不是初初知晓…我额娘,素来盼着我,能攀上高枝儿,觅个富贵人家。”
凌云彻的脚步陡然凝滞。
他立于宫墙投下的阴影里,默然片刻。
看着魏嬿婉低垂的侧脸,一股混杂着疼惜、不甘和男性自尊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赌咒的郑重:“嬿婉,你放心!我凌云彻在此立誓,我一定会努力的!拼尽全力!我绝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穷!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风风光光的!”
这誓言,掷地有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与不顾一切的热血。
若在从前,魏嬿婉闻此,必是感动得珠泪盈眶,恍如暗夜里窥见一丝微光。此刻,这话语确也触动了她心弦。
她抬首,定定望向凌云彻清亮如水的眼眸。这双眸,曾在她受人刁难时予她勇气,在她形单影只时予她暖意。她记得他挺身解围时的磊落,记得他悄悄递来点心时的笨拙体贴,记得他聆听烦忧时那专注的神情…桩桩件件,皆是沉甸甸的情分。
然,杯水车薪。
这情谊再真,再暖,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也如同投入寒潭的一杯温水,瞬间便失去了温度。
凌云彻口中的‘竭力’是何物?是熬资历,是守候那缥缈无凭的升迁?他一介冷宫侍卫,无根无基,无权无势,在这等级森严、盘根错节的宫苑深处,那点‘竭力’又能激起几许波澜?可赶得上她母亲步步紧逼的索取与岁月无声的催迫?
一个念头,裹挟着绝望与最后一丝不甘的试探,在她心底挣扎着破土。
她不再看凌云彻的眼,目光越过他肩头,投向冷宫那方阴翳之地。
“云彻哥哥,难道…你便只能长久困守于此,再无他途可寻么?”
他张口欲言,在她殷切的目光下,终又是那句旧话:“嬿婉,你莫急,慢慢来吧。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会有的。”
慢慢来?
三个字,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轻飘飘的无力感,彻底压垮了魏嬿婉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与留恋。
他是个男人啊!
这个认知从未如此刻般尖锐地刺入她的脑海。
他们可读书科举,可投军建功,可经商行贾,纵是凭一身力气或些许机敏,亦能闯荡四方!即便困于宫禁,侍卫的升迁之路,亦比宫女宽阔何止百倍!
她一个女子,尚且为了那一线生机,在命运的罅隙里奋力挣扎。缘何他凌云彻,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一个天生便比女子多出无数‘路’可走的人,却甘愿囿于这冷宫一隅,说着‘努力’和‘等待’?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手,轻轻触碰到他侍卫常服的衣领。那领口,因着当值的奔波和方才的急切,微微有些歪斜,翻出了一小截内衬。
魏嬿婉的动作极其细致,近乎苛刻的认真。一点一点,小心地捋平,折好,再将那略显粗糙的衣领抚得端端正正,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颈项。
衣领抚平的刹那,魏嬿婉终于抬起眼,望向凌云彻。
眸中已无先前的委屈、悲凉、愠怒,唯余一片淡倦的清明,澄澈见底,了无波澜。
“是啊,你是男人。即便是‘等’,总是不愁机会的。这深宫内外,天地广阔,男人的路,总归是长些、宽些。熬着,耗着,十年八载,总还有翻身的指望。”
“可我呢?我到二十五岁,就要放出宫去了。我额娘总找我要钱,供我弟弟花销…,我也不忍心瞧他们受苦挨饿。”
凌云彻听着,心头腾起一股被逼至绝境的焦躁,隐隐夹杂着一丝不耐。
“嬿婉,你…”他语塞,下意识欲去握她的手臂,“你…你绕了这许多,究竟要说什么?”
魏嬿婉心中最后一点涟漪也归于寂灭。
巨大的失望之后,竟是彻底的释然与心如死水。
她终于彻悟,横亘于二人之间的,何止是家境的云泥,更是对命运体认的天渊之别。
他不懂她的急迫,不懂一个女子在深宫与家庭双重挤压下那步步紧逼的绝境,更不懂他那句轻飘飘的“慢慢来”,对她而言是何等奢侈的毒药。
她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
“云彻哥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