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漏网之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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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风中残烛。他死死盯着夏紫月，眼神怨毒，却又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他张着嘴，喉头嗬嗬作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什么东西堵住。
突然，他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绝望的嘶吼，那嘶吼里裹挟着几个破碎的音节：“……香囊……不……止……”
话音未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那颗灰白的头颅狠狠朝着身后冰冷坚硬的石墙撞去！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在阴冷的牢房里炸开！
夏紫月和肖景容脸色骤变，同时抢步上前，却已迟了半步。
周文渊的头颅软软地耷拉下来，额角一片血肉模糊，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混着灰白的脑浆，沿着粗糙的石壁缓缓流淌而下，形成一道刺目的污痕。他的身体被铁链吊着，微微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那双曾闪烁着权谋与算计光芒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直勾勾地“望”着牢房污秽的顶棚，凝固着最后的、刻骨的怨毒和不甘。
“……不止……一个……”夏紫月盯着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周文渊临死前嘶吼的那几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香囊不止一个？什么意思？是毒香囊不止一个？还是……别的什么？
一股比这地牢更加深沉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坤宁宫东暖阁，熏炉里燃着清雅的梨花香，勉强驱散着孩子们身上带回的那股地下的铁锈和油污气味。霜儿和泉儿被乳母和宫女们按在巨大的黄杨木浴桶里，像两只被捉住的小泥鳅，从头到脚被刷洗了好几遍，热水蒸得两个小脸红扑扑的。
“轻点…轻点嘛…嬷嬷……”霜儿皱着小眉头抗议，小身子扭来扭去躲避着揉搓她头发的大手。她那只藏在袖袋里的小手，从始至终都紧紧攥着，即便被热水泡着，也没松开。
泉儿则老实得多，坐在热水里，像只被驯服的小兽，任由宫女擦拭他细嫩的小胳膊。他小鼻子却时不时地抽动几下，似乎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
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是御膳房刚呈上的新花样，据说是用番邦新进贡的“蜜罗花”做的。其中一碟玫瑰色的小酥饼，做得玲珑可爱，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格外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暖阁。
“殿下，小公主，用些点心压压惊吧。”宫女轻声细语。
霜儿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头发被拉扯的不适，伸出湿漉漉的小手就去抓那玫瑰色的酥饼。泉儿却猛地吸了吸鼻子，小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嫌弃的表情，伸出小手指着那碟子，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响亮和直接：“臭！这个味道臭臭的！和那个坏盒子里的臭臭一样！”
暖阁里瞬间一静。伺候的乳母和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霜儿抓着酥饼的手也顿在半空，疑惑地看向弟弟。
泉儿见没人信他，小嘴一瘪，有些急了，挥舞着小手比划着：“就是！就是那个黑黑的、小小的盒子！在脏布下面！母皇拿出来的！臭臭的！甜甜的！难闻死了！”他努力回忆着地下室里那毒香囊散发出的奇异甜香，小脸皱成一团，“泉儿鼻子灵！就是一样的臭臭！”
霜儿被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歪着小脑袋嗅了嗅空气里的甜香，大眼睛眨了眨，迟疑地点点头：“嗯…好像是有点…像那个盒子的味道…不过这个饼饼闻着香香的呀？”她看着手里诱人的点心，又有些不确定了。
乳母只当是小孩子受了惊吓胡言乱语，忙笑着打圆场：“小殿下怕是闻岔了，这是新贡的蜜罗花做的点心，最是香甜可口，连陛下都说好呢。快尝尝？”
泉儿却固执地摇着小脑袋，把身子往浴桶里缩了缩，离那碟点心远远的，小脸上满是抗拒：“不要！泉儿不吃！臭臭的！”他坚信自己的小鼻子不会骗人。
暖阁的珠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夏紫月已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家常的杏色云锦常服，乌发松松挽起，只插了一支白玉簪，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缓步走了进来。方才泉儿那带着哭腔的“臭臭的”和“坏盒子”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
她挥退欲行礼的宫人，径直走到浴桶边，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那碟玫瑰色的蜜罗花酥饼。那浓郁到近乎发腻的甜香……林风绝笔书中所言毒引的“奇异甜香”……周文渊临死前嘶吼的“香囊不止一个”……泉儿稚嫩却笃定的指控！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夏紫月的心脏，比格物院地下那钢铁的寒意更甚！
她俯身，看着浴桶里懵懂的儿子，声音异常柔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泉儿，告诉母皇，你闻到的那个‘坏盒子’的味道，和这个点心，真的……很像吗？”
泉儿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大眼睛里全是认真：“像！母皇！泉儿没骗人！就是那个味道！甜甜的，臭臭的！”他小手指着那碟酥饼，仿佛那是洪水猛兽。
夏紫月直起身，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敛去，一股无形的、属于帝王的威压无声弥漫开来，暖阁内温度骤降。她盯着那碟精致的点心，眼神锐利如刀。
“来人！”声音不高，却冷彻骨髓。
坤宁宫总管太监王德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来：“奴婢在！”
“即刻封锁御膳房！所有人原地拘押，不许走动，不许交谈！所有新进的番邦蜜罗花及以其为原料的食物、香料，全部封存！尤其是这种酥饼！”夏紫月指着那碟点心，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给朕查！查清楚这蜜罗花的来源，经手之人，一个都不许漏掉！”
“是！奴婢遵旨！”王德海吓得脸色惨白，连声应着，跌跌撞撞地退出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