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旧恩开仓平乱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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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泼洒在大靖王朝的都城之上。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带着穿透薄雾的凉意,在寂静的街巷间悠悠回荡。皇城深处,御书房的烛火依旧亮如白昼,明黄的窗纸上,映着一道年轻帝王久久伫立的身影,挺拔,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郁。

东方宸望着案上摊开的江南舆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扬州”二字。那里曾是漕运枢纽,如今却成了点燃乱世的导火索。三天前,殷照临咳血晕倒在御书房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眼底——那刺目的鲜血,那瞬间失却血色的苍白面容,那即使在剧痛中依旧清明如寒星的眼神,每一幕都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陛下,三更了。”内侍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碗温热的参汤放在案边,声音压得极低,“摄政王那边刚遣人来报,后半夜咳得轻些了,太医守着煎药呢。”

东方宸“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舆图。漕运被毁的缺口,靠那三处备用码头每日艰难转运的粮草,不过是杯水车薪。流民正沿着运河向京城涌来,每日递上的急报堆成了小山,字里行间都是“米贵如珠”“饿殍渐现”的字眼。而那些盘踞江南的粮商,却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捂着粮仓,等着米价涨到能压垮民心的顶点。

“张珩余党在江南的粮铺,查得如何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回陛下,”李德全躬身道,“顺天府和刑部的人联合查了,张首辅倒台前,确实通过门生暗线,掌控着七家大粮行,如今都在跟风囤粮,掌柜们口风紧得很。”

东方宸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又是这些人。用民生做筹码,逼他做出选择——要么眼睁睁看着民变四起,动摇国本;要么,就只能如他们所愿,派殷照临亲赴江南。

赴江南?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前世的画面:殷照临拖着病体抵达江南时,迎接他的是失控的流民、暗藏杀机的粮商,还有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落水。那之后,他的咳疾便再没好过,直至油尽灯枯。

“绝不能让他去。”东方宸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转身看向李德全,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备轿,去城西。”

李德全一愣:“陛下,这都三更天了,城西……”

“别多问。”东方宸已迈步走向殿外,玄色常服的衣摆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只带两个影卫,动静要小。”

青呢小轿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过寂静的街道。宵禁的灯笼在街角摇曳,巡兵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又渐渐远去。轿子停在城西一条窄巷尽头,一座不起眼的黑漆木门映入眼帘。门楣上没有任何牌匾,只在门环下方刻着一个极小的“丰”字。

东方宸推门而入时,院里的老狗只低低吠了一声,便被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仆喝止。看清来人的装束,老仆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刚要开口,就被东方宸身后的影卫递上的一块腰牌镇住——那是殷照临早年私用的令牌,背面刻着一朵极简的寒梅。

“东家在吗?”东方宸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刻意收敛的威仪。

老仆连忙点头,引着他们穿过栽着几株老桂树的小院,来到正屋。门帘掀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米香混杂着陈年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趴在案前,对着一堆账本拨算盘,手指枯瘦却灵活,算珠碰撞声清脆利落。

“东家,有贵客。”老仆轻声道。

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在看清东方宸时,先是茫然,随即猛地睁大——即使对方穿着常服,那份久居上位的气度,也绝非寻常人所有。他慌忙起身,刚要行礼,就被东方宸抬手按住。

“沈老,不必多礼。”东方宸示意老仆和影卫退下,自己在老者对面的竹椅上坐下,开门见山,“深夜叨扰,是为江南粮价的事。”

沈万山手一抖,算盘珠子“啪嗒”掉了一颗。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喉结动了动:“贵客是……”

“朕是东方宸。”

沈万山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草民沈万山,不知陛下驾临,死罪死罪!”

“起来说话。”东方宸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朕今日来,不是以帝王的身份,是来求你一件事。”

沈万山僵在原地,不敢起身。帝王求百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能在粮行立足数十年,靠的就是察言观色,可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的眼神,沉静得像深潭,让他猜不透深浅。

东方宸没有再催,只是看着案上的账本,轻声道:“‘丰泰号’的分号,从江南到京城,足有四十二家。若论存粮,怕是比国库还多出三成吧?”

沈万山后背一凉,额头渗出冷汗。这些都是他压箱底的家底,连官府都未必清楚,对方怎么会知道?

“你在怕什么?”东方宸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怕朕抄了你的粮仓?还是怕那些囤粮的同行报复?”他顿了顿,声音渐渐低沉,“沈老,二十年前江州那场雪灾,你还记得吗?”

沈万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那年你运粮去江州赈灾,船行至鄱阳湖,遇上百年不遇的暴风雪,粮船倾覆,你抱着一块木板在水里漂了整整一夜。”东方宸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穿透力,将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剥开,“是一队巡逻的亲兵把你捞上来的,领头的人脱下自己的狐裘给你裹上,还让军医给你治伤。你当时冻得说不出话,只记得那人穿玄色锦袍,腰间佩一把‘寒川’剑。”

沈万山的嘴唇开始哆嗦,浑浊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后来你回到粮行,发现账房卷走了所有银子,债主堵门,眼看就要家破人亡。”东方宸继续说道,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当年的景象,“那天晚上,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还有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好好做,你是个信得过的人’。”

“王……王爷……”沈万山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他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是摄政王!是王爷救了我!草民这条命,这家业,都是王爷给的!”

东方宸看着他,心中微动。原来殷照临从不曾说起的那些事,都藏在这些地方。他俯身扶起沈万山,指尖无意中触到老人枯瘦的手,那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因常年拨算盘而有些变形,却带着一种踏实的温度。

“他说你信得过。”东方宸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沈老,现在江南的百姓快吃不上饭了,那些粮商把米价炒到了天上,是想逼着朕做选择。朕知道你怕,可你想想,当年王爷救你,难道是为了让你如今看着百姓受难,却只顾着自己的家业吗?”

沈万山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能看清东方宸眼中的恳切。那不是帝王对臣子的命令,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托付。他想起那个雪夜,殷照临将狐裘披在他身上时,眼神里的温和;想起收到银票时,信上那笔力沉稳的字迹。

“陛下!”沈万山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再次跪倒,这次却挺直了脊梁,“草民明白了!王爷当年信得过草民,今日陛下也信得过草民,草民若再退缩,就不是人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丰泰号’所有粮仓,明日一早全开!按平日价的五成卖!江南的分号,让他们把粮直接送到流民聚集的地方,不要钱!草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得护住王爷想护的百姓!”

东方宸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扶起沈万山,这一次,指尖稳稳地握住了老人的手,那双手虽然粗糙,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多谢。”他说。

沈万山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忽然发现,他的眼神里,有和当年那位摄政王相似的东西——那种愿意为了护住什么,而不顾一切的执拗。

离开时,天色已微亮。青呢小轿再次融入晨雾,东方宸掀开轿帘,看着街边渐渐有了生气的店铺,心中稍定。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但至少,他护住了殷照临,也护住了那些百姓。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殷照临正靠在榻上,听着侍女读江南送来的急报。听到“丰泰号”突然宣布开仓低价售粮”时,他握着暖炉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丰泰号……沈万山?”他低声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侍女没听清,抬头问:“王爷说什么?”

殷照临摇摇头,咳了两声,轻声道:“没什么。去把那幅《江南漕运图》拿来,朕看看。”

窗外的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也落在案上那碗尚温的汤药上,氤氲的热气里,仿佛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