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雪径扫痕待春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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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的雪,终于压断了枯枝。

寅时三刻,天光未透,宫道上的积雪已扫出青石本色。澈儿立在高阶上,看内侍们呵着白气挥动竹帚,碎雪随沙沙声拢向两侧。他伸手接住檐角坠下的一滴化雪水,冰凉直透指骨。

“储君。”

身后传来低唤。殷照临不知何时已披着墨狐氅立在那里,霜色凝在眉峰,目光却落在阶下扫开的雪径上。“这雪扫得,倒比往年利落些。”

澈儿回身,正迎上父皇眼底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前月整顿宫纪,内务府那场雷霆雨露犹在人心。他心头微热,只低声道:“路开得干净,走的人才稳当。”

东方宸的声音带着笑从殿内飘出来:“少在那儿参禅!含光捎给你的北境风肉,再不用早膳,朕可要喂狗了。”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桌上青瓷盘里堆着暗红的肉脯,边缘凝着霜似的脂花。澈儿拈起一片,咸韧里透出松木烟熏气,直冲鼻腔。“沈家亲兵快马送来的?”他问,齿间碾着粗粝的肉丝,仿佛嚼着北地刮骨的寒风。

“靖国公府上的印记,还能有假?”东方宸推过一碗热牛乳,“沈骁那小子,自己啃冻硬的干粮,倒记得你爱这一口。”

殷照临指尖点着案上摊开的奏报,墨字未干:“秋收的捷报刚压进档,沈家军前日又截了北狄一队游骑。含光斩首三级,箭伤左臂。”

空气静了一瞬。澈儿放下肉脯,袖中手指蜷了蜷。含光上月信中嬉笑怒骂犹在耳畔,只字未提带伤。他倏然起身,从多宝格深处摸出个扁匣,揭开是满当当的桑皮纸包。“玉肌膏,”他推给殷照临,“劳父皇加急送往北境。”

东方宸挑眉:“朕记得,这是你缠着太医院正鼓捣半年的方子?”

“北境冻疮裂骨,旧方药力太缓。”澈儿垂眼摩挲匣上木纹,“含光那双手…还要拉弓的。”

辰时的雪又飘起来,细盐似的撒在刚扫净的宫道上。澈儿裹紧玄狐裘往文华殿去,靴底踩过石阶,新雪吱呀作响。远远望见几个绯袍官员缩着脖子立在殿外,为首的老者胡须挂满冰珠,正是曾被他以“虚报祥瑞”贬谪的礼部侍郎。

那人见他,竟颤巍巍躬身长揖:“储君…秋粮入仓,青州百姓…有活路了。”

澈儿脚步未停,只微微颔首。殿门开合的间隙,风卷进那人一句哽咽:“…吏部考功司补了臣的缺,是个真懂农事的…”

门内暖意轰然扑面。他解裘递给内侍,瞥见东方宸御案上摊着青州粮仓的舆图,朱笔圈点处墨迹淋漓。

批红,用印,议事。奏章流水般从指尖淌过。

午后的雪光透过高窗,在紫檀案头投下菱格暗影。澈儿揉着发涩的眼角抬头,忽见殷照临立在博古架前,掌心托着一只黄杨木雕的歪嘴雀儿——去年他与含光在宫市上笑闹着买下的玩意儿。

“北境军报,”殷照临不回头,指尖拂过雀儿翘起的尾羽,“沈家前锋营换了新弩,三十矢连发,可破重甲。”

澈儿一怔,旋即了然。弩机图纸,是他上月夹在给含光的闲谈信笺里,佯作无意描画的江南守城弩改良稿。

“儿臣…僭越了。”

殷照临终于转身,木雀儿搁回原处。“靖国公今晨密奏,”他眼底似有极淡的笑意,“道沈骁称此弩为‘惊鹊’。”

窗外一阵风过,压满雪的松枝簌簌抖落银屑。澈儿望向那雀儿歪斜的黑眼珠,恍如听见含光在耳边大笑:“这丑雀儿跟你画弩机的手艺,倒是一脉相承!”

暮色涂染宫墙时,雪停了。

澈儿独自踏上扫开的雪径。碎琼乱玉堆在道旁,月光一照,竟泛出青凛凛的瓷色。他驻足仰首,乾元殿的窗纸上映着两道侧影:东方宸执笔的身姿如松,殷照临指节叩着案沿的剪影似竹。

喉间无声滚了滚。他转身朝文华殿去,皂靴踏碎薄冰,一步一响。

殿内烛火通明。案头左首是刚送来的北境舆图,右首堆着明日要议的春耕条陈。他提笔舔墨,忽又顿住,从抽屉深处抽出素笺。

“含光如晤:”墨迹在灯下晕开暖晕,“惊鹊甚妙。今晨扫雪开道,见松柏经冬犹苍翠…”

笔尖悬停,窗外忽有扑簌声。一只寒雀掠过阶前,爪痕在雪地拖出细长浅沟,直指远处未扫的深雪。

他望着那痕,唇角弯起来。笔锋倏然流转:

“…待归燕衔泥时,与君再驰南山。”

搁笔。新墨的潮气混着北境风肉的咸香,在殿宇深处无声漫开。雪光映着少年挺直的脊背,像一柄正在拭去薄尘的剑。

雪径尽头,松影映窗

阶下新雪扫痕如刀,映着乾元殿内帝王议政的剪影。澈儿驻足回望,喉间滚过无声暖流——那窗纸后的灯火,是归巢倦鸟最坚实的岸。

北风捎来边关信,掌心犹存玉膏温

靖国公府风干的肉脯咸韧粗粝,沈骁信中带笑的刀光剑影犹在眼前。澈儿将冻疮药重重按进殷照临掌心,少年情谊沉甸甸压住北境寒霜。

歪嘴木雀栖高阁,惊鹊新弩破重甲

博古架上黄杨木雀歪头睨人,殷照临指尖拂过雀尾,一句“惊鹊弩”点破少年心照不宣的默契。宫市玩物与军国重器在雪光里撞出铿锵回音。

素笺漫展南山约,墨痕未干春在途

灯下素笺铺展如雪原,“含光如晤”四字晕开暖黄光晕。笔锋停驻处,寒雀爪痕划破阶前薄雪,指向苍茫深处——那是少年君臣未竟的征途,亦是归燕必将衔回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