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甲胄未解议边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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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上蒸腾的热气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腥、沙尘的干燥以及兵刃铁器的冷冽。沈骁那只带着铁护腕、沉重如烙铁的大手还重重按在澈儿汗湿的肩膀上,激赏与战意在他眼中熊熊燃烧,几乎要点燃这午后凝滞的空气。他蒲扇般的手掌用力捏了捏澈儿贲张坚实的肩肌,感受着那蕴含的蓬勃力量,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半年不见,骨头缝里都淬出铁星子味儿了!好!真好!”

澈儿被他拍得肩胛骨微微发麻,却畅快地笑起来,胸中因剧烈枪法翻腾的气血尚未完全平复,迎着沈骁灼热的目光:“骁兄,北地的风沙,看来也没能磨钝你嗓门分毫!”

沈骁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得附近兵器架上几杆长矛微微嗡鸣。他目光扫过澈儿手中那杆犹自吞吐寒芒的点银枪,又掠过场边高台上那道沉静如渊的玄色身影,眼底的狂放稍稍收敛,却依旧带着边关磨砺出的直率与急切。

“磨?嘿,澈儿,那风沙磨人,却也磨刀!”他猛地一扯腰间悬挂的沉重佩刀,刀鞘上满是风沙侵蚀的划痕,“可它磨不掉老子心里这把火!你在信里提的那‘草方格固沙’、‘引水灌溉’的法子,老子在马上颠簸这十几天,脑子里就没停过!越想越觉得,有门道!有大大的门道!”

他话音未落,另一只空着的手已迫不及待地探入自己玄铁鳞甲内衬,掏出一卷被汗水浸得边缘发软、沾着沙土的厚厚羊皮舆图。动作粗犷,带着行伍之人特有的利落。

“快!找个地儿!”沈骁眼神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急切,“这鬼点子挠得老子心痒!非得跟你掰扯清楚不可!”他看也不看场边那肃立的内侍和官员,目光直接钉在澈儿脸上,那份战场归来的煞气与对挚友兼储君毫无隔阂的信任交织在一起。

澈儿被他这份炽热感染,胸中豪情激荡。他朝高台上的殷照临微一颔首,随即对沈骁道:“走!书房!”

两人并肩大步流星,穿过肃立的侍卫和惊愕未定的官员。沈骁沉重的战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玄色披风卷起地上残留的细沙。他身上那混合着铁锈、汗渍、皮革和马匹气息的浓烈边关味道,与澈儿身上蒸腾的汗水和演武场的铁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强烈的阳刚气息。

书房的门被沈骁一掌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那幅绘制精细的北境边防舆图早已摊开。沈骁看也不看旁边的锦凳,将那卷汗津津的羊皮舆图“啪”地一声拍在书案空处,厚重的羊皮卷边缘甚至弹起几点细微的沙尘。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澈儿笼罩,带着一路奔波的燥热气息,手指如铁钩般重重戳在舆图上一处干涸扭曲的河床标记上,那正是黑水河的故道遗迹。

“看这儿!黑水河!”沈骁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沙场点兵般的穿透力,“水源!澈儿,你说的引水,就是捅破天的关键!老子一路琢磨,把北境的山川河谷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从狼山隘口上游分水,哪怕只引出一条蚯蚓细的水,顺着这故道淌下来!”

他的手指沿着舆图上那条干涸的线条狠狠划过,指甲在坚韧的羊皮上留下浅浅的白痕:“只要水能流到这些要命的风口——黄沙口、鬼哭峡、断魂坡!”他的指尖如战锤般点在那几个标注着巨大风蚀地貌符号的位置,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舆图戳穿。“在这些地方,用你信里说的草方格,给老子把流沙钉死在地上!一层层,一排排,像老子的拒马阵!沙被摁住了,后面再种上那些耐操的沙棘、梭梭!假以时日,老子不信啃不下这些沙窝子!逼也得把沙线给逼退回去!”

他语速快如连珠炮,气息粗重,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光芒,那是久经沙场者对地形和战机近乎本能的敏锐把握。

“正是此意!”澈儿眼中精光大盛,沈骁这直指核心、充满实战气息的构想,让他思路瞬间清晰。他也俯身凑近舆图,修长的手指精准地落在狼山隘口上游的水源标记处,又顺着沈骁划过的故道线向下游移动,最终停留在几处关隘堡垒的标记上,眉头微锁:“引水路线可行!但骁兄,工程绝非易事。如何选取最省力、最不易被风沙掩埋的路线?草方格的原料,是就近征集麦草芦苇,还是需耗费民力从内地调运?还有这里、这里,”他的指尖点在几处重要的屯兵堡寨,“水源本就紧巴巴,引水会不会动了军需的根基?”

“军需是命根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动!”沈骁斩钉截铁,声如金石交击。他大手一挥,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分段!先挑最要命的、沙害最凶、离水源又不太远的地界下手!黄沙口、鬼哭峡,就它们了!给老子当试点!”他眼中闪烁着老练将领的务实,“麦草芦苇?北地多得是!组织边民去割,去编!既能固沙,又能给那些苦哈哈的边民添几个铜板嚼谷,一举两得!比从内地吭哧吭哧运强百倍!”

他浓眉紧锁,如同面对敌阵般,仔细审视着舆图上狼山隘口附近复杂的等高线标记,粗糙的手指在上面反复比划:“至于路线…老子看,就从狼山隘口西侧这道缓坡下凿渠分水,贴着鹰愁崖的崖根走!那边风蚀小,沙埋的威胁也低!就是开凿难点,但总比被沙子埋了强!”

两人头几乎碰在一起,粗重的呼吸交织在舆图上空。手指在图上快速点划,语速越来越快,争论也越来越激烈。

“鹰愁崖根?可行!但开凿量太大!不如走东侧这条古河道遗痕,虽然绕点远,但地势平缓,省工!”

“绕远?澈儿,水在路上多走一里,就多蒸发一里,多被沙埋一里的风险!兵贵神速,治沙也是!就得走最近、最硬的骨头啃!”

“那军堡用水…”

“老子说了,分段!先保试点!试点成了,再修更大的渠!到时候还怕没水?老子带兵去挖!”

时而因意见相左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沈骁的嗓门震得房梁都似在嗡嗡作响;时而又因对方一个精妙绝伦的补充或修正而抚掌大笑,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瀚海的黄沙、边关的朔风、将士的艰辛、百姓的困苦、治沙的宏图……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方浸染了汗渍与沙尘的舆图上激烈碰撞、融合、成型。

讨论至最酣畅淋漓处,仿佛已看到无垠沙海被翠绿草方格分割、驯服,清澈的渠水蜿蜒流淌在干渴的边地。澈儿只觉得胸中豪气干云,猛地一拍书案:“取酒来!”

内侍很快奉上两个粗陶大碗和一坛未启封的烈酒。澈儿拍开坛口泥封,动作带着一种急切的力道,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注入碗中,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炸开,霸道地驱散了书房里所有的味道。

“来!骁兄!”澈儿端起一只沉甸甸的粗陶碗,碗沿粗粝磨着手心,目光如炬,直刺沈骁眼底,“为这黄沙披绿甲!为这瀚海锁狂龙!为咱大靖的万里边关,铸一道永世的金汤!”

“干!”沈骁虎目圆睁,爆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震得案上笔架都跳了一下。他同样端起大碗,碗中酒液激荡,映着他那张被风沙刻蚀、疤痕醒目却豪气冲霄的脸庞。

两只粗粝的陶碗,带着边关的尘土与演武场的汗水,在空中狠狠撞在一起!

“当——啷——!!!”

这一声撞击,清脆、刚猛、决绝!如同战鼓擂响,金铁交鸣!盖过了方才演武场上的所有杀伐之音!粗陶相撞的巨响在书房内壁间反复冲撞、回荡,久久不息!

碗中烈酒剧烈晃荡,琥珀色的琼浆高高溅起,洒落在舆图边缘,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也洒落在两人紧握碗沿、青筋微凸的手背上。酒香、汗味、铁锈气、羊皮的膻味、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家国担当与生死相托的兄弟豪情,在这一撞之下,轰然炸裂,弥漫充盈了整个空间!

这声音,仿佛穿透了宫墙,撕裂了云霄,直抵那遥远的、风沙弥漫的北境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