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猴戏·镜中千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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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雾比往常更薄。申猴立在"照世镜"前，金红色的毛发被山风掀起，每根猴毛都泛着细碎的光——那是他用千年修为凝练的"破妄毛"，能看透世间虚妄。镜面泛着青灰色的光，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正对着他招了招手。
"申小友，来玩局？"
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申猴的瞳孔缩成细线。他能感觉到，镜中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三息前他还在山巅，此刻镜中已换了三幕场景：荒村古庙、血池深潭、云端仙阁，每幕里都站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申猴"。
"镜像游戏。"申猴摸了摸腰间的"定海神针铁"——那是他用花果山灵铁铸的短棍，能镇住一切幻邪，"谁设的局？"
"自然是想见你的人。"镜中戴面具的身影笑了，面具下的嘴角咧到耳根，"三百年前你大闹天宫，搅了地府生死簿；两百年前你闹龙宫，掀了东海水晶宫；昨日你破了幽冥血河，断了轮回锁...这天地间，能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炸裂成千万片。申猴旋身避开飞溅的镜碎片，却见每片碎片里都映出个"自己"：有穿草裙的野猴子，有戴金冠的齐天大圣，有披袈裟的斗战胜佛，甚至还有个浑身缠着锁链、眼神空洞的囚徒。
"选吧。"面具人举起根骨笛，"你要做哪只猴子？"
申猴没有回答。他盯着最角落的那面小铜镜——镜中映出的，是他刚从花果山蹦出来的模样：浑身是毛，不会说话，只会抱着野桃啃。那是最原始的、未被世俗沾染的自己。
"我要这面。"他伸手触碰小铜镜。指尖刚碰到镜面，整座空间开始扭曲。荒村古庙的断墙上爬出藤蔓，血池深潭翻涌出黑浪，云端仙阁的琉璃瓦化作齑粉，所有"申猴"的虚影都开始融化，重新汇入小铜镜的镜面。
"好个聪明的猴子。"面具人终于摘下面具。他的脸竟是申猴自己的模样，只是左眼是纯黑，右眼是纯白，"但你以为，这游戏只有幻觉？"
申猴这才发现，小铜镜的镜面上浮着无数金色符文——那是用他的魂魄刻的"心锁"。每道符文都在震动，试图将他拽入更深层的幻觉："你怕孤独，所以要花果山的热闹；你怕失败，所以要齐天大圣的威名；你怕死亡，所以要斗战胜佛的不朽..."
"住口！"申猴抡起定海神针铁，砸向镜面。铁棍与镜面相撞，迸出刺目的金光。符文被震得粉碎，可下一刻，镜中又浮现出新的场景：他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被唐僧念紧箍咒时的头痛欲裂，被六耳猕猴偷走金箍棒时的愤怒...
"这些都是真的。"面具人（申猴）的声音变得哽咽，"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活在自己的执念里。"
申猴的动作顿住了。他能感觉到，这些记忆里的痛是真的，那些被误解、被背叛、被孤立的瞬间，此刻正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定海神针铁"当啷"落地，猴毛上的破妄光开始黯淡。
"你看。"面具人指向镜中，"这是你最恐惧的时刻——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镜面里，唐僧举着紧箍咒，眼中满是失望，"你护了他十万八千里，他却连你是谁都要问。"
申猴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起五百年前，唐僧在白虎岭摔碎了紫金钵盂，说"悟空，你本是妖王，我不该信你"。那时他的心，比被紧箍咒勒得还疼。
"还有这个。"面具人又指向另一幕，"你最爱的猴子猴孙，被猎人屠了满门。你举着金箍棒杀红了眼，可他们再也不会喊你'大王'了。"
申猴的眼眶红了。他想起花果山的火，想起小猴子们被箭射穿时的惨叫，想起自己跪在焦土上，用猴毛一根一根捡回他们的残骸。
"够了！"申猴突然仰天长啸。他的猴毛上的破妄光重新亮起，比任何时候都更耀眼。他弯腰捡起定海神针铁，这次没有砸向镜面，而是插入自己的眉心。
"你以为我会被回忆困住？"他的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共鸣，"三百年前，我在八卦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炼出了火眼金睛；两百年前，我在海底龙宫受了九九八十一难，炼出了金刚不坏之躯；昨日，我在幽冥血河断了轮回锁，炼出了...炼出了看透真相的眼！"
镜中场景开始崩塌。被背叛的唐僧、被屠杀的猴孙、被压在五行山下的自己，全都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申猴的金眸。他的定海神针铁突然发出龙吟，棍身浮现出古老的咒文——那是他用千年修为刻的"破妄经"，能照破一切虚妄，包括自己的心魔。
"真正的镜子，"申猴举起铁棍，指向面具人，"是人心。"他的金眸映出面具人扭曲的脸，"你是我执念的化身，是我恐惧的投影，是我不肯放下的...过去的自己。"
面具人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下面无数根黑色丝线——那是申猴三百年间积累的"妄念丝"，每根都缠着段未解开的执念。申猴挥动铁棍，金芒所过之处，妄念丝纷纷断裂，面具人最终化作漫天星屑。
"游戏结束。"申猴轻声说。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小铜镜，镜面已经裂成碎片，却在碎片里映出个全新的自己：穿着草裙，抱着野桃，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快乐。
山风卷着花香掠过。申猴望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他知道，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战胜敌人，而是看清自己。而他，终于学会了如何与自己的过去和解。
远处传来花果山的鸟鸣。申猴将铜镜碎片收进怀里，扛起定海神针铁，向山林深处走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线——那线上，有欢笑，有泪水，有挣扎，更有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