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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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号不过虚妄。"画中人叹息,"你我缘分已尽,何必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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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何要出现在我画中?"沐晚卿反问。
画中仙沉默良久,才道:"见你病重,于心不忍。"
沐晚卿苦笑:"仙人也会不忍吗?那为何要那样离开?你知道我……我差点跟着跳下九云桥……"
画中仙的目光柔和下来:"沐晚卿,听我一言。我乃昆仑剑尊分身,入世只为历劫。与你相识本在劫数之中,如今劫满回归,你当放下。"
"放下?"沐晚卿猛地咳嗽起来,袖口染上点点猩红,"两年的知交之情,你让我如何放下?"
画中仙似要再言,忽然画像一阵扭曲,仿佛被无形力量拉扯:"他们发现我了……记住,不要再……"
话音未落,画像恢复如常,再无灵异。沐晚卿伸手触碰画中人的脸,却只摸到冰凉的绢布。
#寻仙途
病愈后,沐晚卿变卖了大半家产,只留下一支玉笛和那幅画像。他告别云杭州,向着西北方向出发——那是昆仑山所在。
青竹哭着阻拦:"公子,昆仑是仙山,凡人根本找不到入口啊!"
沐晚卿将画像小心收进行囊:"找不到,就一直找。"
这一找就是三年。
三年间,沐晚卿走遍雪山荒漠,访遍隐士高人。他从一个翩翩公子变成了满面风霜的旅人,唯有眼中的执着丝毫未减。
这日,他来到一座无名雪山脚下。当地牧民告诉他,这座山偶尔会传出琴声,却从未有人找到声源。
沐晚卿的心狂跳起来——洛言修最爱的那首曲子,正是名为《雪山谣》!
他不顾牧民劝阻,执意上山。风雪越来越大,山路几乎无法辨认。就在他力竭倒地时,忽闻风中传来隐约琴音。
沐晚卿用尽最后力气向前爬去,终于在一处悬崖边看到了抚琴人——白发黑袍,正是画中模样。
"言修……"他嘶哑地呼唤。
琴声戛然而止。那人回首,眼中似有万年寒冰:"凡人,你越界了。"
#尘缘断
沐晚卿被一股无形力量托起,送入一处温暖的洞府。剑尊背对着他,声音冰冷:"为何执迷不悟?"
"我只想问个明白。"沐晚卿直视那道背影,"当年九云桥上,你可曾有过一丝真心?"
剑尊沉默良久,终于转身。他的容貌与洛言修相似,却更加完美得不似真人:"分身的情感,不过镜花水月。"
"那你为何保留这支笛子?"沐晚卿突然指向剑尊腰间——那里赫然别着一支青玉笛。
剑尊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恢复平静:"物归原主罢了。"他取下玉笛递还,"今日之后,你我尘缘尽断。山下有人家,你可暂住养伤,明日便离去吧。"
沐晚卿没有接笛,而是从行囊中取出那幅画像:"这幅画你总该记得。那日你说'见你病重,于心不忍',我不信那只是分身的情感。"
剑尊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冰封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抬手轻抚画中自己的面容,低声道:"沐晚卿,你可知修仙者动凡心的代价?"
不待回答,他继续道:"轻则修为尽毁,重则天罚加身。我那日投水,正是感应到天劫将至,若不走,必连累于你。"
沐晚卿向前一步:"那现在呢?"
"现在?"剑尊苦笑,"现在我已斩断情丝,你……不过是一段劫数。"
"说谎。"沐晚卿突然抓住剑尊的手,"若真无情,为何手在颤抖?若真忘怀,为何留着我的笛子?"
剑尊猛地抽回手,转身时衣袂翻飞:"够了!你一个凡人,怎敢……怎敢……"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沐晚卿突然咳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三年跋涉,早已耗尽他的元气。
"晚卿!"剑尊下意识接住他,冰冷的仙气不由自主地渡入凡人体内。
沐晚卿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你……还是叫了我的名字……"
剑尊抱着他的手微微发抖,千年道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洞外风雪骤急,隐隐有雷声轰鸣——天劫感应到了修仙者的凡心。
"值得吗?"沐晚卿虚弱地问。
剑尊低头看他,眼中万年寒冰尽化春水:"当年竹林初遇,你问我为何戴面具。"他轻声道,"现在告诉你答案——因为见你第一眼,我便动了凡心。"
洞外天雷滚滚,洞内却如春暖花开。剑尊将沐晚卿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一次,我不走了。"
#天劫至
洞府外雷云翻涌,紫电如龙蛇般在云层中游走。每一道闪电劈下,整座昆仑山都为之震颤。
沐晚卿被雷声惊醒,发现剑尊正在洞府门口结印布阵。那袭黑袍无风自动,白发在雷电映照下泛着冷光。
"天劫将至。"剑尊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沐晚卿从未听过的凝重,"我送你下山。"
沐晚卿强撑着站起来,踉跄走到剑尊身后:"我不走。"
剑尊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凡人承受不住天雷之威。一道余波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那就一起走。"沐晚卿抓住剑尊的衣袖,"离开昆仑,去一个天雷找不到的地方。"
剑尊苦笑:"三界之内,没有天劫找不到的地方。"他抬手轻抚沐晚卿消瘦的脸颊,"这是我逆天而行的代价,不该由你承担。"
洞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碎石簌簌落下。剑尊脸色骤变,一把将沐晚卿护在身下。一道紫雷穿透洞顶劈在方才沐晚卿站立之处,地面顿时焦黑一片。
"没时间了!"剑尊揽住沐晚卿的腰,袖袍一挥,洞府石壁上现出一道流光溢彩的门户,"此门通往下界,快走!"
沐晚卿却死死抱住剑尊:"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剑尊凝视着他倔强的眼睛,千年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动摇。又一道天雷劈下,这次直接击碎了半个洞府。剑尊突然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洛言修的神采:"罢了,横竖都是魂飞魄散,不如……"
他低头吻住沐晚卿的唇,同时捏碎腰间玉佩。一道金光将两人包裹,下一刻,他们已置身于昆仑山脚的一片竹林中。
#散仙路
竹林正是当年初遇之地,只是物是人非。沐晚卿惊讶地发现剑尊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容颜也逐渐年轻,最终定格在洛言修的模样。
"你这是……?"
"自散修为。"剑尊——现在或许该称他为洛言修了——平静地说,"弃仙位,断灵根,从此做个凡人。"
沐晚卿倒吸一口冷气:"你……何必如此!"
洛言修握住他的手:"千年修行,不如与你一世相守。"他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村落,"我在那里置了间草庐,你若愿意……"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沐晚卿慌忙扶住他,却见洛言修摆摆手:"无妨,只是灵力反噬。从今往后,我会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你可想好了?"
沐晚卿的回答是紧紧拥抱住他。两人相拥处,一株嫩竹破土而出,在风中轻轻摇曳。
#长相守
草庐虽简陋,却临水而建,推窗可见远山如黛。沐晚卿在屋前种了一片竹林,洛言修则教村里的孩童读书写字,换取米粮。
这日黄昏,沐晚卿从镇上回来,手里捧着两壶新酿的桂花酒。推开柴门,却见洛言修正在院中抚琴,琴声清越,与当年九云桥上一模一样。
"回来了?"洛言修抬头微笑,眼角已有了细纹。
沐晚卿放下酒壶,从怀中取出一支青玉笛:"路过玉器铺子,见这笛子像极了当年那支,就……"
洛言修接过玉笛,指尖轻抚笛身,忽然将它举到唇边。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正是他们初遇时合奏的曲子。沐晚卿会意,取出另一支笛子相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为一体。曲终时,洛言修轻声道:"这一世,总算没有辜负。"
沐晚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远处村舍升起袅袅炊烟,暮色中传来归鸟的啼鸣。
#魂归处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
洛言修终究比沐晚卿先走一步。那是个春日的清晨,他靠在沐晚卿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桌上还放着两支玉笛,和一副早已用不上的白玉面具。
沐晚卿将他葬在竹林深处,墓碑上只刻了"知音"二字。村里人都说,那位教书先生走后,沐老先生便常常在坟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又过了五年,沐晚卿也走到了生命尽头。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一袭白衣的洛言修站在床前,向他伸出手。
"这次换我来寻你。"沐晚卿微笑着闭上眼睛。
#醒
昆仑之巅,三清洞府。
白发剑尊缓缓睁眼,手中握着一支青玉笛。洞府深处传来老者的声音:"这一梦,可还满意?"
剑尊低头看着笛子,唇角微扬:"不过黄粱一梦。"
"梦?"老者轻笑,"你为那凡人逆天改命,自散修为,险些形神俱灭,现在却说只是梦?"
剑尊不答,只是轻轻抚过笛身。笛子突然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情劫已渡,是该放下了。"老者叹息。
剑尊起身走向洞外,风雪依旧。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梦耶?真耶?不过一念之间。"
远处云海中,似乎有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青一白,转眼又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