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鹤》·＜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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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玄别过脸，不愿承认被看穿。疼痛怎么可能习惯？每一次发作都像是重新经历那场背叛，那杯毒酒入喉时的灼烧感，膝盖砸在青砖上的剧痛，以及之后无数个被疼痛折磨的漫漫长夜。

沈陌尘的手忽然覆上他的额头，掌心粗糙却温暖。"发烧了。"他简短地说，起身去倒水。

宁玄这才察觉自己的确浑身发烫，视线也有些模糊。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大晟的东宫，那年他刚满十六，在先帝寿宴上即兴赋诗，满朝文武交口称赞。那时的阳光多好啊，照在鎏金殿顶上，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

"喝水。"沈陌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宁玄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沈陌尘的手，两人都是一怔。水温刚好，不烫不凉，里面似乎加了蜂蜜，甜丝丝的。他小口啜饮，感觉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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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陌尘站在床边，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他看起来不像凡人，倒像是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精怪，美丽而危险。

"躺下。"他命令道。

宁玄挑眉："七殿下这是要陪我睡？"

沈陌尘眯起眼睛："想得美。"话虽如此，他却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宁玄躺下来，膝盖的疼痛已经减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安心感。他偷偷瞥了眼沈陌尘，发现对方正盯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你没必要守着我。"宁玄说。

沈陌尘转过头，异色双瞳直视着他："我乐意。"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宁玄心头一颤。多少年了，没有人愿意为他浪费时间，更别说是彻夜照顾。在大晟，他成了废太子后，连最低等的宫婢都敢在他的药里少放两味药材。

"沈陌尘。"他轻声唤道。

"嗯？"

"谢谢。"

沈陌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即又恢复成那副冷硬模样。"睡你的觉。"

宁玄闭上眼，却感觉有一道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脸上。他假装翻身，偷偷睁开一条缝，正好捕捉到沈陌尘来不及移开的视线。那双异色瞳孔中，竟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宁玄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为他掖了掖被角。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那触感太过轻柔，以至于他怀疑是梦境。

天蒙蒙亮时，宁玄被一阵窸窣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沈陌尘正在整理药箱，动作轻巧得像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早。"宁玄说，声音因睡意而沙哑。

沈陌尘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醒来。"还疼吗？"他问，语气依然生硬，眼神却泄露了关切。

宁玄动了动腿，惊讶地发现疼痛几乎完全消失了。"好多了。"他试着坐起来，沈陌尘立刻上前扶了一把，又迅速松开，仿佛被烫到似的。

晨光中，沈陌尘的银发泛着柔和的光泽，颈后的伤疤若隐若现。宁玄注意到那伤疤的形状像是一条盘踞的蛇，尾端延伸进衣领，不知有多长。

"你……"宁玄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侍女的脚步声。

沈陌尘迅速退开一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我让人送早膳来。"他说完转身就走，银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

宁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无数疑问。沈陌尘到底去了哪里找药？那白发和伤疤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曾经对他恶语相向的人，如今却愿意彻夜照料他？

侍女送来的早膳中，有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这是大晟的特产，北燕很少见到。宁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香在口中化开，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故乡。

"这是……"

"殿下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侍女低着头说，"说是从南方运来的桂花。"

宁玄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想起昨晚沈陌尘问他疼不疼时的表情，那双异色眼睛里的关切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

窗外，晨光渐渐明亮。宁玄慢慢吃完那块桂花糕，舌尖还留着淡淡的甜味。他望向庭院，沈陌尘正在练剑，银发随着动作飞扬，剑光如水，划破晨雾。

宁玄忽然觉得，或许在北燕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