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栖梧桐》·＜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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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晨雾缭绕，许雀儿蹲在小溪边，盯着水中的倒影出神。半个月过去了，他的发梢竟渐渐泛出青金色，像被阳光吻过的麦穗。指尖轻触水面，一圈涟漪荡开，倒影中那双青金色的眸子依然让他感到陌生。

"看够了吗？"陌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枯枝被踩碎的轻响。他蹲下身，白发垂落在许雀儿肩头，"还在想血脉的事？"

许雀儿掬起一捧水洗脸："想也想不明白。"水珠顺着他泛着金光的睫毛滚落，"我前世不就是个琴弹得好的小弟子吗？怎么突然又成了什么神君后裔？"

自从养魂泉那夜后，九霄环佩上的黑色纹路越来越明显，而他体内的凤凰血脉也开始显现种种异象——昨日煮饭时不小心点燃了柴堆，那火焰竟呈青金色，水泼不灭，最后还是陌尘用冰系法术才扑灭。

陌尘从怀中取出一本破旧的古籍："我让苏绾绾找了点资料。"他翻开泛黄的纸页，指向一幅画像，"看这个。"

画像中是一位身着青金色长袍的男子，发梢与许雀儿现在一样泛着金光，最惊人的是他背后展开的巨大凤翼。画像一角题着三个小字：青鸾君。

"这是……？"

"千年前最有名的琴师，也是炼器大师。"陌尘的声音低沉，"天泣琴与九霄环佩的制作者。"

许雀儿瞪大眼睛："所以我是他的……后代？"

"很可能是隔了不知多少代的血脉继承。"陌尘合上书，"传说青鸾神君为救爱侣，将半身精血融入天泣琴，导致琴中生出恶灵。他本人也因此堕入魔道，不知所踪。"

许雀儿突然想起梦中那个自称"青鸾"的神秘人。难道那不是梦，而是血脉记忆？他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苏绾绾的呼喊：

"你们两个！快来帮忙！"

两人赶回临时搭建的草庐，只见苏绾绾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女站在院中。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苍白的脸上沾满血污，怀中紧紧抱着一张残破的古琴。

"琴心宗的人？"陌尘一眼认出少女衣襟上绣着的琴弦纹样。

少女抬头，目光触及陌尘的白发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白……白发魔君！"她挣脱苏绾绾的手，踉跄后退，"别过来！"

许雀儿愣在原地。白发魔君？是在说陌尘？

陌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苏绾绾急忙解释："我在山脚下发现的，她被玄天宗的人追杀，说是琴心宗的遗孤……"

少女突然跪倒在地，却仍死死抱着那张破琴："求求你们……杀了我吧……别像对待其他同门那样折磨我……"她颤抖着解开衣领，露出脖颈处三道狰狞的伤疤——那形状，分明是琴弦勒出的痕迹。

许雀儿胃里一阵翻腾。他认得那种伤口，在养魂泉那夜后的梦境里，他见过无数琴心宗弟子带着同样的伤痕倒下……

"不是我。"陌尘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是天泣琴恶灵操控我做的。"

少女抬起泪眼："撒谎！我亲眼看见你……你用琴弦勒死我师父……还笑着说'琴音要脆响才动听'……"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许雀儿望向陌尘，后者紧抿着唇，眼中翻涌着痛苦与自责。无需言语，许雀儿明白了——灭门之夜，确实是陌尘的手沾满鲜血，哪怕是被恶灵控制。

"先给她疗伤吧。"许雀儿轻声说，伸手想扶起少女。

"别碰我！"少女尖叫着躲开，"你们都是一伙的！"她的目光落在许雀儿怀中的九霄环佩上，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天啊……他们把天泣琴和九霄环佩融合了……完了……全完了……"

说完这句，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草庐内气氛凝重。苏绾绾替少女包扎伤口，许雀儿和陌尘站在门外，相对无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泛着金光，一个苍白如雪。

"她说的是真的吗？"许雀儿终于打破沉默，"那些……细节……"

陌尘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我不记得了。"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山峰，"被恶灵控制时的记忆很模糊……但醒来后，我确实站在血泊中，手里握着天泣琴……"

许雀儿胸口发闷。他应该安慰陌尘那不是他的错，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陌尘的声音低不可闻，"怕你像现在这样看着我。"

许雀儿想说不会，却发现自己无法立即反驳。那个用琴弦杀人的陌尘，和他认识的那个温柔隐忍的陌尘，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需要静一静。"许雀儿转身走向树林。

陌尘没有追来。

林间寂静，只有九霄环佩在许雀儿怀中微微发烫。他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无意识地拨动琴弦。琴音惊起几只飞鸟，其中一只青羽红喙的小鸟却反常地落在琴头，歪头看着他。

"你也觉得我该恨他吗？"许雀儿苦笑着问小鸟。

小鸟啾啾两声，突然振翅飞向林子深处，又回头看他，似乎在引路。出于好奇，许雀儿跟了上去。

小鸟停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内隐约有微光闪烁。许雀儿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洞壁镶嵌着发光的晶石，照亮中央一方清池。池水清澈见底，池底沉着半块残碑，碑上刻着许雀儿熟悉的琴弦纹样——和那少女抱着的破琴上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