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银鹰映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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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之鹰·第十一章

1923年的冬雪裹着股硝烟味。关东山的积雪没到膝盖,黑风口的山道上压着层冰壳,马蹄踏上去咯吱作响——这是银雪带着残部返回的队伍,三十多个士兵裹着破军装,步枪上结着冰棱,领头的白马瘸了条腿,马背上的银雪裹着件羊皮袄,左臂吊在胸前,绷带渗出暗红的血渍。

燕彪蹲在了望台的雪堆后,手里的步枪枪管缠着白布,枪托抵着冻硬的冻土。怀表在怀里焐得发烫,表盖内侧银雪队伍的行进路线被指腹磨得发亮——三天前,牡丹江的货郎捎来信,说她在三道沟遭遇滚地龙的伏击,带去的迫击炮全被抢走,现在正往燕家屯方向撤退,身后跟着两百多匪帮。

"爹,步叔叔说他们的子弹只够撑到天黑。"燕双鹰扒着块雪块探头,手里攥着根红布条,是银雪留下的那把手枪的枪带。娃的棉鞋鞋底钉着铁皮,踩在冰上咯吱响,怀里的怀表链缠着麻绳,表盖内侧标注的伏击点与他用树枝画的雪线完全重合。刚满十一岁的他,已经能在雪地里辨别匪帮的脚印深浅,比同龄孩子多了双识险的眼睛。

银雪在燕家屯的柴火垛前勒住马。羊皮袄下露出半截银灰色短褂,袖口沾着血冻成了硬块,马靴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砸在雪地上溅起细沫。"燕大哥,给口热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解开羊皮袄时,露出绷带缠着的左臂,伤口周围的皮肉冻得发黑,"滚地龙的人就在后面,他们抢了迫击炮,炮弹上还刻着'南京造'。"

燕彪往她手里塞了个陶碗,滚烫的姜茶在碗里晃出热气。"把人带进储藏洞,"他往步鹰手里递了把短刀,刀鞘是用桦树皮做的,"让妇女把积雪堆在屯子口,做成雪墙,能挡子弹。"步鹰的左臂还没好利索,动作却依旧利落,他往士兵手里塞了捆松枝:"插在雪墙后面当幌子,匪帮分不清哪是人哪是树。"

老兵拄着拐杖挪过来,拐杖头在雪地上戳出个小坑。"我带几个老汉去鹰嘴崖,"老人往怀里揣了捆火药,是用硝石和木炭混的土炸药,"把去年藏的滚石机关弄好,保准能砸断他们的腿。"燕彪往他手里塞了个铜哨,是银雪队伍里的军哨:"吹三声是放滚石,两声是撤。"

日头爬到头顶时,黑风口传来匪帮的吆喝声。滚地龙骑着匹黑马冲在最前面,手里举着门迫击炮,炮身上的"南京造"三个字被雪光映得发亮。"银雪小娘们,把枪交出来!"他的声音像破锣,往雪地上啐了口唾沫,"爷让你当压寨夫人,比在国民党当炮灰强!"

燕彪趴在雪墙后,步枪的准星对着滚地龙的黑马。怀表在怀里滴答作响,表盖内侧标注的射击角度与他调整的枪身完全一致。"等他们过了三道弯再打,"他往燕双鹰手里塞了个信号弹,"记住往东南方向放,那里的回音大能传得远。"娃把信号弹揣进棉袄,小手攥着银雪送的手枪,枪身上的"雪"字结着层薄冰。

匪帮在雪墙前停下。滚地龙挥了挥手,两个匪徒扛着迫击炮往前挪,炮口对着燕家屯的草房,引线被冻得发硬,要用火烤才能点燃。"给我轰!"他的话音刚落,步鹰突然从柴火垛后扔出颗手榴弹,爆炸声震得雪粉漫天飞,两个扛炮的匪徒被炸得飞起来,落在雪地里没了动静。

银雪的士兵们突然从雪堆里站起来,步枪齐射的声响在山谷里回荡。但匪帮很快反应过来,滚地龙把迫击炮架在雪坡上,炮弹呼啸着落在草房上,茅草和雪块混着泥土冲天而起,砸在雪地上溅起大片黑渍。"他们的炮打得准,"银雪往燕彪手里塞了颗手榴弹,"肯定有当过炮兵的匪帮。"

混战中,燕彪的右腿被流弹擦过。血顺着裤腿渗出来,在雪地上拖出条红痕,冻得他骨头缝发麻。他滚到柴火垛后面换弹匣,看见滚地龙正往迫击炮里填炮弹,炮身上的"南京造"三个字像针一样扎眼——那是银雪带回来的武器,现在却成了屠杀乡亲的凶器。

步鹰突然吹了声口哨。鹰嘴崖传来轰隆声,巨大的滚石顺着雪坡往下冲,砸在匪帮队伍里,惨叫声混着骨头断裂的脆响。滚地龙的黑马被砸中了腿,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手里的迫击炮引线掉在雪地里,被血浸透的手指抓着雪块往嘴里塞。"撤!"他的声音变了调,拖着伤腿往三道沟跑,身后的匪帮像没头苍蝇似的跟着逃。

天快黑时,战斗终于停了。燕彪拄着步枪站起来,雪地里躺着二十多具匪帮的尸体,还有七个受伤的乡亲,都是被炮弹炸伤的,身上的棉袄被炸成了条。银雪跪在一个士兵的尸体旁,把他冻硬的手掰开,取出攥在里面的青天白日徽章,动作轻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是我害了他们,"她的眼泪落在雪地上,瞬间冻成了冰粒,"我不该带他们来这鬼地方。"

步鹰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热气透过纸包渗出来。"关东山的仗得用关东山的法子,"他往雪地里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迫击炮得架在高处,你把炮放在洼地,炮弹只能炸自己人。"银雪咬着烤红薯,眼泪混着红薯的甜汁往下掉,突然抓住步鹰的胳膊:"步大哥,教我怎么打关东山的仗,我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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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储藏洞里,松油灯的光忽明忽暗。银雪坐在药碾子旁,看着燕彪给受伤的士兵换药,药是关保国医生留下的,用烈酒泡着的红花和当归,散着股刺鼻的味道。"这些药能活筋血,"燕彪往她的伤口上撒着草药粉,"关医生说过,治外伤得先暖血,就像这关东山的雪,看着冷,底下的土却能藏住热气。"

银雪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里面是她画的关东山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匪帮的据点,边缘被雨水泡得发卷。"我想通了,"她往燕彪手里塞了支钢笔,是南京政府发的,笔尖还带着墨水的痕迹,"不能硬打,得像你们这样,藏在雪堆里,等他们过来再动手。"燕双鹰往她手里塞了块桦树皮,上面用炭笔写着"滚地龙"的习性,是他跟着猎户学的。

第二天清晨,银雪带着残部往牡丹江走。她把那门没被抢走的迫击炮留给了燕彪,炮身上的"南京造"三个字被她用雪擦得发亮。"等我带了新队伍再来,"她翻身上马时,右腿一瘸一拐的,"到时候听你们指挥,你们说打哪就打哪。"燕彪往她包里塞了袋冻干粮,是用玉米面和豆子做的,能在雪地里放半个月。

看着银雪的队伍消失在雪坡后,燕双鹰突然举起信号弹往东南方向放。绿色的火光在雪地里炸开,像朵盛开的达子香。"步叔叔说这是告诉山里的猎户,匪帮被打跑了。"娃的小脸冻得通红,怀表链从棉袄里露出来,表盖内侧银雪的撤退路线被雪光映得发亮。

燕彪靠在柴火垛上,看着步鹰往迫击炮里填火药。雪落在两人的肩膀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像给关东山的鹰披上了白羽。"国民党的人能信吗?"燕彪往嘴里灌了口烧酒,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流,暖得人心里发颤。步鹰往炮口塞了颗铁弹:"不管是哪路人,只要打土匪,就是朋友。"

远处的鹰嘴崖在雪光里像头伏卧的巨兽,滚石砸出的痕迹在雪地上划出深沟,像道凝固的伤疤。燕彪知道,银雪还会回来,带着她的队伍,用新学的关东山战法继续剿匪;而他和步鹰,也会守着这片土地,像老林子里的松树,哪怕被雪压弯了腰,根也扎在土里一动不动。

怀表的齿轮在寂静中转动,滴答声里藏着1923年关东山的雪,也藏着不同阵营的人在乱世里的默契。

燕彪望着银雪消失的方向,突然明白关保国医生留下的不只是药书,更是种活着的道理——

这就像关东山的鹰,不管来自哪片天空,只要敢对着狼群亮出爪子,就值得并肩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