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鹰啸东方。(1/1)

虾皮小说【www.xpxs.net】第一时间更新《孤鹰惊世》最新章节。

英雄之鹰·第五十六章

英雄最终章

1938年初秋的关东山飘着冷雨,黑风口的老松树下积着层湿松针,踩上去像踩着无数细碎的骨头。燕双鹰蹲在新垒的土坟前,手里的工兵铲往坟头拍了最后一下,泥土混着雨水从铲刃滑落,在坟包上冲出细小的沟壑,像张流不干泪的脸。

坟前没有立碑。燕双鹰把那顶深蓝色旧棉帽放在坟头,帽檐上的苏绣金线被雨水泡得发暗,在帽顶拼出的太阳旗图案已经被刀划得粉碎,露出底下藏着的十字针脚——是刘阿三母亲的手艺,当年步鹰让老人缝补时,特意嘱咐"针脚密些,能挡子弹"。

"他总说关东山的土埋不住人。"张木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断腿的裤管缠满了布条,雨水顺着布条往下滴,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民国十七年大雪封山,他背着你爹的尸体走了七天,说要找块能看见日出的地方......"

燕双鹰从怀里掏出柄短匕首,刀鞘是用步鹰的棉袄下摆改的,棕色牛皮上的樱花纹被磨得只剩浅痕。他把匕首插在坟前的泥地里,刀柄朝上,露出上面刻着的小字:"1925-1938",数字间的"鹰"字被血浸得发黑,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道终于落地的影子。

雨突然下大了,砸在松树上的声音像无数挺机枪在扫射。燕双鹰望着山坳里的火把,护民队的队员们正把日军的尸体往卡车里搬,车斗里的尸体堆得像座小山,其中穿着伪军制服的占了三成——都是被步鹰的情报网策反过的人,只是到死都不知道,给他们发"反正证"的人,才是真正的汉奸。

"张叔,把这些人葬在英烈墓旁边。"燕双鹰的声音混着雨声,钝得像坟头的泥土,"不管以前做过什么,最后是朝着日本人开枪的。"他踢了踢脚边的步枪,枪管上的"杀寇"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包括他。"

张木匠的手突然抖了抖,断腿在泥地里打了个趔趄。老人弯腰捡起坟前的棉帽,帽檐下的内衬里露出张折叠的桦树皮,上面用炭笔写着日军在关东山的最后布防图,标注"鹰嘴崖暗河四层"的位置画着个小小的五角星——是护民队标记友军的记号,笔迹和步鹰当年刻墓碑时如出一辙。

"这老东西......"张木匠的哭声混着雨水砸在树皮上,"到死都在给自己留后路......"他把桦树皮往燕双鹰手里塞,树皮边缘的毛刺挂着根苏绣金线,"你看这针脚,是他自己绣的......"

燕双鹰的手指抚过树皮上的金线,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个初学刺绣的孩子。他想起步鹰左手上的烫伤,想起刘阿三母亲说的"他总在夜里缝补衣服",想起鹰嘴崖暗河石板上那个被血覆盖的"人"字——原来有些线,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偷偷缝合那些被撕裂的伤口。

山坳里突然传来军号声,不是日军的单调调子,而是清亮的"冲锋号",像道闪电劈开雨幕。燕双鹰抬头望去,只见无数面红旗从云雾里钻出来,红旗上的镰刀锤头在雨里闪着光,像群展翅的红鹰掠过关东山的山脊。

"是八路军主力!"护民队的小伙子们在雨中蹦跳着欢呼,有人举起步枪朝天射击,子弹在雨幕里划出金色的弧线,"燕爷,他们真的打过来了!"

燕双鹰的目光落在最前面那面红旗上,旗手是个年轻的红军战士,绑腿上还沾着黑风口的泥土,胸前的八路军臂章在雨里泛着红光。他想起三年前在云岭溶洞,老周摸着独眼说的话:"总有一天,会有穿灰布军装的队伍来,他们的枪膛里装着的不是仇恨,是明天。"

张木匠突然把那柄短匕首塞进燕双鹰手里,老人的手在发抖,却抓得很紧:"老伙计留这匕首时,说'鹰的翅膀断了,就得找片更宽的天'。"他往红旗的方向指,"那片天来了。"

燕双鹰握紧匕首,刀柄上的刻痕硌着掌心,像步鹰当年教他握刀时说的:"得让刀知道谁是主人。"他把工兵铲插进泥土,铲柄上的泥点溅在坟头的棉帽上,像给老人戴了顶新的斗笠。

红军先头部队已经冲到黑风口,领头的指挥员翻身下马,灰布军装的领口别着枚铜质五角星,雨水顺着五角星的棱角往下淌,在胸前冲出细小的水痕。"我是八路军独立团的李参谋。"指挥员的声音洪亮得像炸雷,"奉总部命令,接收关东山抗日根据地......"

燕双鹰突然立正敬礼,右手举到眉梢的动作带着步枪的惯性,枪托在泥地里磕出清脆的响。他想起父亲怀表内侧的刻字,想起步鹰最后划出的"人"字,想起刘阿三补画的鹰翼——那些散落的碎片,终于在红旗的映照下拼成了完整的形状。

"报告首长,护民队队长燕双鹰,请求编入主力部队!"他的声音穿过雨幕,撞在关东山的崖壁上,弹回来的回声里混着无数声音:有父亲在雪地里的呼喊,有步鹰炸响的最后声轰鸣,有刘阿三临终前的低语,还有孩子们在溶洞里用石子拼出的"抗日"二字。

李参谋握住他的手时,燕双鹰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血,混着雨水染红了对方的袖口。指挥员突然指着他腰间的短匕首笑了:"这刀鞘的手艺不错,是关东山的苏绣吧?"他往鹰嘴崖的方向望,"我们从云岭过来时,有位瞎眼老大娘给战士们缝了两百块十字补丁,说这是护民队的记号......"

燕双鹰的喉咙突然哽住了。雨幕里仿佛看见刘阿三的母亲坐在溶洞里,瞎眼望着鹰嘴崖的方向,手里的针线在破军装上绣出小小的十字,每绣完一个就往嘴里塞颗干硬的奶糖——是步鹰当年塞给她的那颗,糖纸皱得像团废纸,却被老人压在枕下藏了七年。

"燕队长,日军残部退守鹰嘴崖主峰,需要熟悉地形的向导。"李参谋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指挥员指着军用地图上的红圈,"情报显示,暗河四层还有他们的指挥部......"

燕双鹰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鹰嘴崖"三个字上,笔尖标注的海拔高度旁,有个极小的铅笔印记,像只展翅的鹰。他想起步鹰留在桦树皮上的标记,想起暗河三层那道被炸毁的铁门,突然明白老人为什么要把真正的军火库藏在四层——那里的通风口正对着红军必经的山道,机枪射界能覆盖整个山坳。

"我带路。"燕双鹰把短匕首别在腰间,枪托往地上顿了顿,"暗河有秘密通道,是步鹰......是以前的猎户留下的。"他往坟头看了最后一眼,那顶旧棉帽已经被雨水浸透,贴在泥土上像片干枯的枫叶,"保证完成任务。"

红军队伍开进黑风口时,护民队的队员们举着步枪跟在后面,张木匠被两个小伙子抬在担架上,老人断腿上的布条已经换成了红军的急救包,白色的纱布上绣着的十字记号格外显眼。他举着那面被弹孔打穿的护民队旗帜,红旗在雨里猎猎作响,像只浴血重生的鹰。

燕双鹰走在队伍最前面,短匕首的刀柄随着步伐撞击胯骨,发出规律的轻响。经过英烈墓时,他看见李寡妇家的小儿子正往七个小土堆前插松枝,孩子的裤腿沾满泥浆,却把松枝摆得整整齐齐,每个土堆前都插了三根——是燕双鹰教他的,说"三根代表天上、地下、心里,都记着他们"。

暗河入口的藤蔓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步鹰当年刻在岩壁上的记号:一只鹰叼着橄榄枝,鹰嘴的方向指着暗河四层的通道。燕双鹰伸手摸了摸岩壁,刻痕里还嵌着苏绣金线,像老人故意留下的路标。他突然想起张木匠说的话:"老伙计总爱把真相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

"同志们跟紧了!"燕双鹰举起步枪,枪口的寒光刺破雨幕,"注意脚下的石板,刻着鹰头的地方是机关......"他的声音在暗河里回荡,混着红军战士的脚步声,像无数只鹰在同时振翅。

暗河四层的日军指挥部里,佐藤少佐正对着电台疯狂喊叫,军刀在地图上劈得粉碎。窗外突然闪过道红光,他冲到观察口时,看见红旗已经插上了鹰嘴崖主峰,旗手的灰布军装在风里展开,腰间的短匕首反射着阳光——那柄刀的刀柄他认得,是步鹰从奉天领事馆领的第一份"奖赏",刀鞘上的樱花纹还是他亲手刻的。

枪声在暗河深处爆响时,燕双鹰正用步鹰留下的短匕首撬开日军的弹药箱,箱子里的炸药包上印着"昭和十三年"的字样,引线已经被人提前剪短了三寸——是步鹰的手法,他总说"留三分余地,给自己,也给后来人"。

战斗结束时,关东山的雨停了。燕双鹰站在鹰嘴崖主峰的了望台上,望着红军队伍在山坳里展开,灰布军装的洪流像条奔腾的河,把日军的残兵败将裹挟其中。李参谋递给他一件八路军军装,领口的铜纽扣在阳光下闪着光,和父亲怀表上的纽扣一模一样。

"燕双鹰同志,经组织批准,你被编入独立团侦察连,任排长。"李参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往他胸前别上枚五角星徽章,"这是你的红军战士证。"

燕双鹰接过证件时,手指触到了口袋里的东西——是那顶旧棉帽上掉下来的苏绣金线,被他折成了小小的鹰形。他望着东方的天空,云层正在散开,金色的阳光刺破云隙,在关东山的群峰上流淌,像无数只鹰的翅膀在扇动。

山下传来孩子们的歌声,是护民队的孩子们在唱新编的歌谣:"黑风口,老松树,鹰巢藏着英雄骨。红旗飘,军号响,孤鹰从此有归宿。"歌声混着红军战士的口号声,在关东山的峡谷里撞出无数回音,像无数代人的呼喊终于有了应答。

燕双鹰把那柄短匕首放在了望台的石台上,刀柄朝着东方的日出。他转身加入行进的队伍,灰布军装的衣角在风里摆动,和无数面红旗汇成一片红色的海洋。远处的黑风口方向,老松树下的新坟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坟头的短匕首上,晨露顺着"鹰"字的刻痕往下淌,在泥土里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整片正在苏醒的关东山。

终章。

朋友们,下一个故事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