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朱烬霜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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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柴房内，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凝结。石壁上几支残烛明灭不定，将人影拉扯成扭曲的鬼魅。

郑姨娘枯槁的手指在石案上抓出数道白痕，面前那碗\"朱颜烬\"泛着诡异的猩红。药汁微漾，映出她狰狞的面容——竟与二十年前五夫人毒发时七窍流血的模样渐渐重合。

\"姨娘不是总教诲我们...\"苏凌霜缓缓抽出髻上银簪，簪尖在火光下淬出森冷寒芒，\"女子当以夫为天么？\"她突然欺身上前，冰凉的银簪贴着郑姨娘痉挛的脖颈游走，\"今日这碗'朱颜烬'，可是父亲特意命人......照着您当年的方子熬的。\"

\"不——！\"

郑姨娘佝偻的身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药碗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长虹，在青石地上绽开刺目的猩红。碎瓷如刃四散飞溅，她仰头发出凄厉的惨笑：\"查清你娘的死因又如何？\"染着蔻丹的指甲\"咔嚓\"折断，深深扎进掌心的皮肉里，\"就算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猛地扑向石案，锋利的碎瓷片抵住自己青筋暴起的脖颈：\"也轮不到你这贱种来处置我！\"

就在瓷片即将割破咽喉的刹那，柴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苏澜一抚摸着腰间\"忠勇苏氏\"的鎏金令牌，鎏金篆字在火光中泛着森冷的光。她接过碧竹捧着的青瓷茶盏，指尖轻轻划过盏沿：\"姨娘何必心急？\"

琥珀色的毒茶在石案上蜿蜒流淌，渐渐勾勒出当年五夫人挣扎时抓出的指痕，\"记得当年五娘跪求时，您可是要亲眼看着她......饮尽三盏才肯闭眼的呢。\"

\"咯咯咯......\"郑姨娘喉间溢出夜枭般的厉笑，枯瘦的手腕诡异地一翻，那支泛着幽蓝冷芒的银簪已如毒蛇吐信般直取苏凌霜咽喉：\"小贱人！真当老身会像你那短命的娘一样坐以待毙？今日就算——\"

\"二姐当心！\"

苏凌霜的惊呼还在唇边，苏澜一早已旋身挡在她面前。毒簪擦过鎏金耳珰的瞬间，莹白的珍珠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碳化，化作簌簌黑粉飘散。

\"五叔果然没看错......\"苏澜一的手如铁箍般钳住郑姨娘的手腕，随着\"叮\"的一声脆响，毒簪坠地，\"您这袖里乾坤的毒妇把戏，二十年如一日！\"

寒光乍现，苏凌霜利落地抽出苏澜一腰间佩剑。剑刃穿透郑氏心口的瞬间，滚烫的鲜血溅上她苍白的脸颊。大仇得报的快意与初次杀人的战栗同时涌上心头，她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苏澜一轻叹一声，终究没说什么。眼前这丫头不过及笄之年，比起自己前世这个年纪，已经沉稳太多。\"往后......有什么打算？\"她抬手拂去妹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里藏着怜惜。

\"我......\"苏凌霜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涌，郑重抱拳：\"愿追随主帅左右。\"

\"在家不必如此拘礼。\"苏澜一揉了揉她的发顶，\"况且我即将调任禁军，苏家军主帅之位会交给大哥。\"

\"二姐，我只想跟着你。\"少女倔强地抿着唇。

\"怕吃苦么？\"苏澜一打量着眼前早熟的姑娘，前世两人性格相悖并不相熟，不过这一世她的心中已有了计较。

\"苏家女儿宁可马革裹尸，也不愿困在绣阁虚度光阴。\"苏凌霜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燃着灼人的火光。

\"好！\"苏澜一仿佛看到了重生的自己，朗声笑道，\"明日就去昭武神箭营找焕姝报到，通过考核我便带你入禁军。\"

\"遵命！\"苏凌霜眸中霎时亮起星辰，连染血的脸颊都生动起来。

自上次回府省亲，苏澜一已有半月未踏足苏家。苏母日日倚门而望，这日见女儿终于回府，当即\"病\"得连茶饭都咽不下，硬是将人扣下用膳。苏澜一见母亲攥着自己袖角的手指都在发颤，只得差苏家亲卫往宁王府递话。

说来也奇，这边厢房刚送走报信的亲卫，苏母的\"病症\"便好了大半。转眼间，八仙桌上已摆满苏澜一最爱的菜肴——原是早备好了的。苏震霆捋须暗笑，自家夫人为了同女婿抢人，当真是连装病这等手段都使出来了。

\"小妹难得归家，尝尝这个。\"苏沐阳执银箸为她布菜，糖醋鱼淋着晶亮的琥珀色酱汁，正是厨娘按着旧日方子特制的。可苏澜一的象牙筷却在半空拐了个弯，径直探向那盘红艳艳的辣子鸡丁，椒香扑鼻间，竟连挟了三筷。

\"哐当\"一声，苏震霆的龙泉青瓷酒盏磕在桌沿。老将军虎目圆睁：\"怪事！澜儿从前沾点椒末都要咳上半天，何时转了性子？\"

邢夫人眼波流转，忽以绣着鸳鸯图的帕子掩唇，将蓝璎唤至屏风后。小丫头听着主母耳语，眼睛越瞪越圆，活似受惊的雀儿。

晚膳后，苏映雪前来与苏澜一商议苏家账目事宜。送走苏映雪不久，蓝璎便红着脸在门外探头探脑。

\"蓝妹妹有事？进来说话。\"苏澜一倚在软枕上，笑着朝她招手。烛光映着她慵懒的侧颜，发间金步摇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蓝璎绞着帕子挪进屋，话未出口耳尖已红透。邢夫人的叮嘱在耳畔回响：\"你二姐姐八成是有了喜脉，待会儿去给她号一号...\"

\"我...我是来...\"蓝璎支支吾吾，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药囊。她偷偷抬眼，只见苏澜一正含笑望着自己，那目光仿佛已洞悉一切，让她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妹妹若不好意思开口，那姐姐便替你说。\"苏澜一眼中漾着促狭的笑意，指尖轻点案几，\"可是想问我与兄长的婚事何时能定？\"

\"不、不是...\"蓝璎急得连连摆手，芙蓉面上红晕更甚，连颈间都染了胭脂色。她张了张口，却觉舌尖像被蜜糖黏住般，怎么也吐不出那句\"是来给您诊脉\"。只得低头绞着衣带，绣鞋尖在地上画着圈，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