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又多口人吃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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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裹着杨花掠过青石板，阿榆指尖的瞬移符尚未祭出，便被一缕勾魂摄魄的香气绞得散了。

他们已经一路吃喝了七八日，决定现下就回万枯山，可那香气混着桂皮与八角的辛香，又有肉骨在鼎中咕嘟炖煮的醇厚，直往人五脏六腑里钻。

身旁的江小黎喉结轻动，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吞咽，杏眼亮晶晶地望向她，鼻尖还沾着一粒尚未拂去的草籽。

阿榆指尖蹭过腰间空瘪的荷包，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城隍庙替人画符换的碎银，早被江小黎偷买了糖糕。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将衣袖拂得猎猎作响，"若不是怕你饿晕了拖累我……"

话未说完，江小黎已拽着她袖口拐过街角。

巷口拄拐的老翁恰好迎面而来，他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行走时左腿拖在地上，发出"簌簌"轻响。

阿榆上前躬身行了礼，尚未开口，老翁浑浊的眼突然在暮色中泛起微光，嘴角咧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露出缺了半颗的牙齿。

"小娘子可是要寻醉仙居？"他抬手指向斜后方，"过了那株老槐树便是。"

二人绕过老槐树时，阿榆忽然顿住脚步：老翁方才指路时，右肩先动，瘸的该是右腿才对，为何初见时是左腿？

“榆小钱儿，快看！”江小黎的欢呼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杏黄酒旗翻卷间，“醉仙居”三字裂成“卒”“尸”两半，却掩不住从门缝里溢出的浓油赤酱香。阿榆喉头又滚了滚，看见门口围聚的人群中，有个小厮正往炭炉上添桂皮，足足比寻常馆子多放了三倍。

酒馆外人声鼎沸，三十多个百姓围在门槛外指指点点。

阿榆踮脚望去，只见堂中长椅上躺着个灰衣男子，盖着店内的蓝色桌布，布下露出半截沾泥的靴底，脚边歪着个空酒坛，坛口还凝着暗红的酒渍。

“听说那人喝酒醉死了！”

“好像死了三天了，还没人前来认领，估计都快臭了！”

“哎呀，这酒馆摊上大事了，估计要赔不少银两！”

阿榆心中一动：既然无人认领尸体，我何不做个好事？

她示意江小黎在外面等着，然后掩面发出干嚎，跌跌撞撞地扑进酒馆。

"夫君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膝盖碰着青砖，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仍扯着嗓子哭喊，余光瞥见掌柜的从柜台后探出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指尖触及“尸体”手腕时，她猛地收紧。

这脉搏沉稳有力，哪里像死了三日？蓝布下的灰衣人忽然动了动，酒气混着雪松香气扑面而来，惊得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半睁的桃花眼。

阿榆的手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灰衣人缓缓坐起，乱发下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胡茬里还沾着片菜叶。

周围百姓惊叫声此起彼伏，有几个胆小的踉跄着退到墙角，撞翻了盛满花生的竹筐。

"水......"男子哑着嗓子开口，突然嗅到空气中浮动的香氛，浑浊的眼眸骤然亮起，他揉了揉眼睛，拍拍脸，整个人还是混混沌沌，可他确实嗅到了那人的气息。

他摇晃着起身，衣摆扫落桌上的酒壶，却在看见阿榆的刹那定住身形，他死死盯着阿榆额间，像是被雷劈中般，眼神震惊却也清亮透彻。

他猛然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属下......参见......"他的声音混着哽咽，嘴巴动了半天，仍是喊不出那个尊称。

可还未等阿榆反应，男子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箍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五千四百多年了......驿终于找到您了......"

"我以为您灰飞烟灭了，"男人的声音轻得像风，身子因抽泣而轻颤，"每日去忘川捞您的残魂，直到手上的血肉被噬尽......"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可他们说您堕入轮回，我便在每个轮回节点等您，从人间到妖界......"

“你认错人了！”阿榆被勒得喘不过气，鼻尖萦绕着浓烈的酒气。

这酒鬼竟还是个疯子。

“不，我陪您沙场征战百年，您的灵识气息我最熟悉不过了……纵使您变了容貌……”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咂舌叹息。

“据说是落榜受了刺激了，疯傻掉了！”

“可惜喽，堂堂七尺男儿～”

“也可怜了他的娘子呐，唉～”

闻言，男子身子猛地一抖，抬头时眼尾红得滴血："您……是我的娘子？"

“松开。”她压低声音，瞥了一眼掌心的傀儡符咒，为何对他竟无用？

男子忽然打了个酒嗝，脑袋歪在她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她指间不知何时现出的鬼刹族疆域神戒，：“我认得，这神戒......当初是我寻了女娲补天的余石，您做了送给那......”

话未说完，男子突然眼前一片混沌，脑袋摇摇晃晃，又成了醉酒模样。

老板娘托着算盘，笑吟吟朝阿榆走来，她暗叫一声：不好，免费的饭菜没吃上，还要赔人家酒钱，她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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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突然福至心灵地尖叫，“你这负心汉！说好考取功名就来接我，考不上也就算了，却在这里喝得烂醉，将对娶我时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今日，你我就缘尽于此，生死不相往来！”

阿榆猛地推开他，冲出人群，拉起江小黎的手就跑。

江小黎被拽得踉跄了几步，一边跑一边问：“榆小钱儿，怎么了？”阿榆头也不回，气喘吁吁地说：“先跑再说！”

阿榆拽着江小黎冲出醉仙居时，暮色已浓得化不开。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依然传来男人的喊声：“娘子等等......”

“他怎么像粘豆包似的甩不掉？”江小黎回头望了眼，只见男子拎着酒葫芦晃悠悠追来。

本来就饿，跑了一通就更饿了，”江小黎皱着眉头，小脸满是愁容和嫌弃，“刚刚用瞬移符咒不就躲开他了嘛！”

阿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我就是慌了嘛，这个男的有些眼熟，好像在天界见过……”

连着用了两张瞬移，他们躲进五十里处城郊废弃的土地庙时，暮色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江小黎靠着剥落的泥塑神像坐下，从袖中摸出半块硬饼掰成两半："榆小钱儿，你有没有想起来这人究竟是谁？你那傀儡符咒是不是昨夜画的不够用心，为何不起作用？”

"先不管他，"她拍掉手上的饼屑，"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对了，你包里还有几张瞬移符？"

话音未落，庙门突然被狂风撞开。那个灰衣男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衣襟上沾着半片落叶，眼睛亮得像雨夜的磷火："娘子......你不要驿了吗？"

阿榆手忙脚乱地往后退，后腰抵在香案上，撞得烛台左右摇晃。江小黎已经甩出三张定身符，却在触及男子皮肤的瞬间燃成飞灰。

他惊觉对方周身萦绕着微弱的灵息，那根本不是凡人该有的气场。

"你到底是谁？"阿榆摸出袖中仅剩的爆裂符，指尖却在发抖。

“我是驿……是……为何我想不起，我姓……”

男子拍拍脑袋，头疼不已，忽然眼睛一亮，他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皮纸包，里面是块已经碎成几块的桂花糕："这是您最爱吃的......驿走了三条街才买到......"

糕点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酒气，竟让阿榆喉头泛起酸意，眼前竟出现一个模糊的情景。

一眼望不尽的战场上，浓烟滚滚，妖尸纵横遍野，一双沾满妖血的手，在身上蹭了蹭，从怀里掏出一油纸包的桂花糕，小心翼翼打开后，送到她面前……

"先别管他是谁，快跑！"江小黎拽住她的手腕跃出窗口。

三人在暮色中追逐，阿榆听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惊觉男子虽醉态百出，步法却稳得像训练有素的将士，每一步都恰好踩在她落脚的方位。

当阿榆和江小黎终于跑到万枯山脚下时，月亮已经升上东山。

阿榆扶着棵歪脖子树喘气，“终于摆脱了那个酒鬼，累死老娘了！”

忽然，树林里闪过道黑影——

那个总在暗处窥视的蒙面黑衣人，正握着剑柄缓缓走出阴影。

黑衣人手中的剑泛着幽蓝光芒，剑鞘上刻着的缠枝纹里嵌着细小的骷髅头。

阿榆攥紧江小黎的手，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轻颤——这是只有魔修才会用的噬灵剑，剑身上凝结的怨气几乎肉眼可见。

“榆小钱儿，这家伙修为尚可，可他手上的剑不好对付，你小心点！”

“小心！”

长剑刺破符咒而来，阿榆将江小黎推到树后，长剑到她跟前竟顿了一下，让她有机会躲开了。

阿榆眼中错愕，此人似乎没有杀意，看他的招式，似是只想应付性地比划几下就离开。

这时，那酒鬼突然出现，挺直脊背，酒气蒸腾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冷冽，踉跄的步伐瞬间变得行云流水，恰似换了个人。

黑衣人挥剑劈来的刹那，驿侧身旋步，宽大的衣袖扫过剑身，竟发出金属相击的清响。阿榆这才惊觉他外袍下穿着件暗银色软甲，甲片缝隙间露出的皮肤呈古铜色，上面布满蜈蚣状的旧伤痕。

"好俊的身手！"她忍不住出声，却见驿指尖扣住黑衣人的脉门时，周身突然腾起金色灵息，那光芒如烈日初升，将周围树木照得透亮。

“神……神族！”阿榆心脏猛地一缩，额角冷汗涔涔。

"拦住他！"江小黎尖叫着甩出十二道定身符，却被灵息震得倒飞出去。

待阿榆闻声回过神来，只见驿挂了一身的符咒，江小黎整个人儿都挂在他的臂弯上，指尖泛白，满脸通红，“别冲动！别动用灵力啊，大哥！”

阿榆狠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却被灵息灼得掌心发麻，“你动用灵力，天界会循着气息找来，会害死我的！"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驿的动作顿了顿，眼中戾气退去几分，低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