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千年潮汐与沉寂的边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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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不能一边用美好的愿景号召最优秀的人才、吸引巨额的资金去开拓边疆,一边却又在官方教材里大肆宣扬那里环境多么恶劣、成本多么高昂、连地基都打不稳。
选择性叙述,历来如此。”
林肯站起身,缓步走到一面巨大的晶体存储墙前,伸出手指,激活了一段被标记为“绝密-董事会内部会议”的尘封影像记录。
时间是大约三百年前,正是开发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
影像中,一位穿着严谨、表情冷漠的财务总监的虚拟全息影像正在发言:
“……综上所述,基于严格的财务模型分析,继续对木星系统,特别是欧罗巴开发项目进行大规模投入,已完全不符合集团股东的最大利益,建议战略放弃……”
他的话立刻被一位情绪激动的年轻科学家打断:
“但是我们在欧罗巴冰下海洋的探测刚刚有了突破性进展!
我们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把握,下面存在一个巨大的、可能拥有生命形态的生态系统!
这是人类科学的无价宝藏!”
“突破?
董事会不会为了一个‘可能’存在的科学发现,再等待五十年,并且投入相当于集团年度预算三分之一的巨额资金!
我们需要的是看得见的、可量化的回报!”
财务总监的声音斩钉截铁。
会议记录到此戛然而止,影像消失。
“看,这就是历史的转折点,如此清晰,又如此无奈。”
林肯转过身,目光深邃地望向李擎风,
“当短视的资本失去最后的耐心,即便是探索未知的科学本身,有时也不得不为之让路。
理想主义在电子表格和季度财报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李擎风感到一阵无形的窒息感包裹了自己。
他想起如今在土星轨道上看到的那些半废弃状态的大型采矿站、寂静的船坞,它们不正是这段历史最真实、最冰冷的活化石吗?
“所以,爷爷,这就是您和集团高层,在过去几百年里,顶着巨大压力和亏损,也始终坚持在土星系统维持一定规模存在的原因吗?”
他声音低沉地问。
“不完全是‘坚持’,更准确的词,是‘责任’。”
林肯走回座位,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语气沉重而坚定,
“林氏深空,作为将数以百万计的员工、承包商及其家庭引向外环的主要推动者之一,既然把他们带到了这片遥远而艰苦的星空,就不能在遇到困难时,像那些投机资本一样,简单地一走了之。
我们必须为留下的人,负责到底。”
此时,全息影像恰好播放到被称为“沉寂时代”的近三百年。
进入最近三百年,下降的趋势已经完全固化,边疆的沉寂成为常态。
全息影像的色调变得如同土卫六的大气一般灰暗朦胧,曾经剧烈波动的数据流平缓得近乎一条直线,偶尔出现的一些微小波动,也仅仅代表着一些小规模的自动化科研任务或最低限度的基础设施维护保养。
大规模、商业驱动的拓荒时代彻底落幕。
留在木星-土星系统的有限活动,其性质转变为由地球联合政府或像林氏深空这样的超级企业联合体,出于长远战略和安全考虑,以非纯粹盈利为目的而维持的“存在”。
在木星、土星拉格朗日点部署的远程探测器和无人哨站,功能是监视太阳系外围可能的威胁,例如具有潜在威胁的大型长周期彗星、异常星际天体或任何未被识别的空间现象。
对欧罗巴的冰下海洋、泰坦的有机化学环境等进行的,持续但投入相对有限的机器人探测与基础研究,更像是一种“科学守望”。
维持对几个已知的、高品位的氦-3气田、稀有金属矿点的基本控制与封存状态,作为人类文明在极端情况下的战略储备。
相比木星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强引力、强辐射地狱环境,土星及其卫星系统的环境相对“温和”,逐渐取代木星,成为了外环所剩无几的人类活跃区域的核心。
但即便是土星,也远谈不上繁荣。
影像数据显示,整个土星轨道及其卫星上的常驻人口峰值,尚不及黄金时代的十分之一,且高度集中在像“基石”这样的少数大型综合科研站、必要的舰队维护基地以及泰坦上那几个依靠地热和核能勉强维持的封闭式居住穹顶之内。
除了官方力量,广袤的外环只剩下两类人:
一类是纯粹受探索欲望和科学精神驱使的独立科学家、学者和小型私人考察队,他们甘愿忍受极端的艰苦与寂寞,只为触摸未知的边界;
另一类则是被称为“掘金客”或“星际拾荒者”的自由职业者,他们驾驶着经过无数次改装、老旧但皮实耐用的中小型飞船,在官方早已废弃的矿点、空间站遗迹间“捡漏”,或者承接一些官方机构不愿亲自出手的、风险极高的边缘任务(如打捞坠毁舰船、勘探危险小行星带),过着在太空中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对于内环世界(尤其是地球和火星)的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木星-土星系统早已变成了中小学教科书上的地理名词,或是偶尔在新闻简报中一闪而过的、遥远而模糊的“边疆”概念。
那里的生活,被视为一种近乎“自我流放”或“发配”的选择。曾经轰轰烈烈、投入了人类几个世纪财富与梦想的外环大开发,仿佛只是一场发生在千年前的、投入巨大却收效甚微的集体梦幻。
“知道现在泰坦上,‘新希望市’的常驻正式居民还有多少吗?”
林淼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问了一个现实而残酷的问题。
李擎风摇了摇头,他只知道数量很少,但具体数字并未关注。
“不到八万人。这个数字,甚至比不上内环一个中型社区或者一座大型空间站的人口。”
林淼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我年轻的时候,曾在泰坦基地驻守工作过将近十年。
亲眼看着同期调去的同事、在工作中结识的朋友,一个个想尽办法,调回内环,或者干脆辞职离开。
最后留下的,寥寥无几。”
档案馆内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全息影像仍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千年的兴衰轮回,那些废弃的殖民城市影像,如同鬼城般令人心悸。
“但是,”
李擎风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灼热的光芒,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如果‘盘古’能够从根本上改变能源的成本结构,如果‘信标一号’这次极限距离测试能够成功证明超远程、大规模能量传输的可行性,我们就有可能打破成本魔咒!
时间、运输、生活品质,这些关键问题都有可能找到新的解决方案……”
“如果?”
林肯突然打断了他,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如鹰隼般直视孙子,
“擎风,你知道仅仅是过去这三百年间,有多少个听起来同样美好、同样充满可能性的‘如果’,最终都死在了项目提案书、实验室演示阶段或者第一次资金评审会上吗?”
老人再次站起身,快步走到那面存储墙前,手指飞快地操作,调出了一长串密密麻麻、标记着“已终止”或“项目冻结”状态的历史项目列表。
“‘星轨高速运输网络计划’、
‘普罗米修斯二期小行星改造项目’、
‘新边疆宜居化倡议’……
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曾信誓旦旦地宣称要改变外环的命运,要打破物理和经济的桎梏。”
他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栗,划过这些尘封的、代表着无数失败梦想的名字,最终,停留在了列表最下方,那个刚刚被添加不久、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新条目——“盘古/信标计划”上。
“你知道你和它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林肯转过身,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李擎风的灵魂。
李擎风怔住了,他思考过技术优势,思考过时代机遇,但却一时不知祖父所指为何,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最大的不同在于……”
林肯的嘴角泛起一丝复杂无比的苦笑,混合着决绝、无奈与深深的期望,
“你有一个明明知道前路凶险、成功率渺茫,却依然愿意赌上自己一生声誉、甚至整个林氏深空未来,也要支持你的爷爷。”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林淼,
“以及,一个虽然对你的激进计划充满担忧、一万个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你,几乎把个人名下能调动的毕生积蓄和资源,都悄悄押注在你身上的父亲。”
林淼闻言,不太自然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视线转向一旁,似乎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
李擎风彻底怔在了原地,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胸中燃烧的理想、笔下绘制的蓝图背后,承载的竟是家族前后两代人如此沉重、如此不计后果的信任与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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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赌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
“走吧。”
林肯脸上的严厉渐渐消散,他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静,
“历史课,就上到这里为止了。
剩下的路,该由你们这代人,去亲手书写了。
是好是坏,是成是败,都是属于你们自己的历史。”
三人缓缓走向档案馆那厚重的大门。
在他们身后,全息影像恰好播放到近期的一段记录画面:
一艘船体上布满了修补痕迹、显得破旧不堪的私人勘探船,正在小行星带的边缘地带,艰难地、小心翼翼地尝试采集一块岩芯样本。
飞船的舷侧,一个经过岁月剥蚀、但依稀可辨的“林氏深空”旧徽标,默默诉说着它曾经的归属。
“那是‘流浪者号’。”
林淼望着那艘小船,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船长老李,曾经是集团内部最顶尖的深空地质学家之一,拿过银星奖章。
当年集团主力从外环系统收缩撤离时,他选择了留下,用自己全部的积蓄和退休金,买下了这艘即将退役的旧船,他说,他习惯了这里的星空,不想回去了。”
李擎风在迈出大门前,最后一次回过头,目光深深地扫过那些幽蓝色的、存储着千年兴衰的晶体柱。
那一刻,千年的沉寂仿佛拥有了实际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他年轻的肩膀上,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炽热、更加不屈的火焰,也在他眼眸深处被彻底点燃。
“不会太久的,李舰长。”
他对着那片浩瀚的历史存储库,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许下了一个庄严的承诺,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带着足够点亮整个黯淡外环的新时代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