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岳藏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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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从殿外进来,抱拳躬身:“臣在。”

“你去给许府送些东西。”顾子月道,“就说宫里听闻他家遭了丧,特赐些米粮布帛。顺便……你去看看许老爷的神色,再瞧瞧那口小棺材——别惊动旁人,只远远看一眼就行。”

赵忠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应声:“臣这就去。”

等赵忠走后,顾子月又拿起那份关于叛军的奏报。董烈退回楚城后,竟没再整兵,反而派人在灵河南岸筑寨,像是要长久对峙;司马长风则把云城的兵撤回了镇北关,北夷的铁骑在草原上扎了营,倒是比之前安分了些。

“陛下,”旁边的内侍轻声道,“董烈和司马长风都退了,您要不要歇会儿?您从昨夜就没合眼。”

顾子月摇摇头,将奏报放在案上:“他们不是退了,是怕了。”她想起天上的龙凤双光,董烈是南蛮出身,司马长风靠北夷起家,这两人最信鬼神异象,定是被那光吓破了胆。可这“怕”是暂时的,等他们回过神,或是查到异象并无后续,迟早还会卷土重来。

她看向案上的剑,剑鞘上的“守”字被炭火映得发红。父亲当年守的是天下,如今她守的,是这风雨飘摇的东陵,是洛城里数万百姓。那异象不管是吉是凶,至少给了她喘息的时间——她得趁这时间,把东陵的根基扎牢了。

“传朕的令。”她忽然开口,“让户部清点粮仓,给洛城的百姓每户发两斗米;让兵部修缮城墙,把灵河沿岸的烽火台都重新架起来;再让吏部查一查,那些私下给董烈、司马长风送过信的官员,先记着,暂不处置——等开春了,朕自有道理。”

内侍连忙应下,转身去传令。殿里只剩下顾子月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雪落在宫墙外的街道上。有百姓披着蓑衣走过,手里提着刚领到的米袋,低声说着“女帝圣明”,声音被风雪裹着,轻轻飘进殿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在灵河畔看水战,她指着沙盘说“火油顺流而下”时,父亲笑着揉她的头:“子月,守江山不难,难的是让百姓信你。百姓信你,就算城破了,他们也会跟着你重建。”

那时她不懂,如今站在这龙椅旁,才知父亲话里的重量。

傍晚时,赵忠回来了。他身上沾着雪,手里提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是许府回赠的几匹上好的绸缎。

“陛下,”赵忠压低声音,“许老爷瞧着是真伤心,眼泡肿得像核桃,见了臣,话没说两句就掉眼泪。那口小棺材……停在许府后院的柴房外,看着很轻,不像是装了孩子的样子。”

顾子月指尖一顿:“很轻?”

“是。”赵忠点头,“臣借故去柴房附近看了看,风一吹,棺材盖都晃了晃。许府的下人说,孩子小,没几两重,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臣在许府的墙角看到了几片道袍的碎布,是白岳山那种青灰色的,上面还沾着点松针——白岳山的松树,针比别处的尖。”

清虚道长。

顾子月心里豁然一亮。那穿道袍的人不是早去,是去了又回来?龙凤异象,夭折的孩子,突然出现的道士……这几件事串在一起,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只是她没说破,只对赵忠道:“知道了。许府那边,别再查了。”

赵忠一愣:“陛下?”

“查了反而打草惊蛇。”顾子月道,“若那孩子真还活着,藏在该藏的地方,是好事。若真夭折了,再查也无益。”她看向窗外的雪,“眼下要紧的是过冬。等开春了,不管那孩子在哪,总会有踪迹的。”

她没说出口的是——若那孩子真与异象有关,或许有朝一日,会比她手中的剑更能定东陵的乱。只是此刻,她只愿那孩子能平安长大,别像这乱世里的许多人一样,早早被卷进刀光剑影里。

而白岳山的锁灵阵里,许言年正蜷在玄真道长的怀里,小拳头攥着一缕白须。玄真道长指尖凝着淡青色的灵气,正一点点往他体内渡——这孩子生来便带着界瞳的力量,却也因这力量耗了元气,需得用灵气慢慢温养。

清虚道长端着一碗熬好的米汤进来,见许言年右眼淡蓝的光透过眼睑隐隐发亮,低声道:“师兄,他这瞳光总这样,会不会被阵法挡不住?”

玄真道长摇摇头,将米汤用小勺喂进婴儿嘴里:“锁灵阵能掩气息,却掩不住命数。他是界瞳,注定要见风雨的。咱们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他看向窗外,云雾深处,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只是没想到,妖族来得这么快。”

清虚道长猛地回头:“妖族来了?”

“还没进山。”玄真道长道,“只是在山脚下探路。看来无妄寺的妖僧,比咱们想的更急。”他低头看向许言年,婴儿咂了咂嘴,将米汤咽了下去,左眼金红的光在睫毛上闪了闪,“先熬着吧。等雪化了,再送他去后山的‘忘尘谷’,那里有师父留下的结界,妖僧进不去。”

雪落在观星台的屋顶上,无声无息。襁褓里的许言年打了个哈欠,将脸埋进玄真道长的衣襟里,左眼金红的光与右眼淡蓝的光渐渐隐去,只留下一点微弱的暖意,像雪地里埋着的火种,静静等着开春的那天。

而洛城的宫墙上,顾子月披着铠甲站了一夜。天快亮时,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灵河的冰面上映着晨光,竟有几分像那日天上的蓝光。她抬手按在剑鞘上,剑鞘上的“守”字被晨光晒得温热——不管是藏在白岳山的孩子,还是躲在楚城、云城的叛军,她都等得起。

这盘棋,既然已经动了,她便要慢慢下,直到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