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下社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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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的牡丹谢了的时候,顾子月终于踏上了去白岳山的路。
她没带多少人,只让赵忠率二十名禁军扮作商队,自己则换了身素色布裙,头上裹着青布帕子,瞧着像个寻常的富家夫人。马车行在灵河北岸的官道上,车轮碾过刚下过雨的泥土,溅起细碎的水花——再过一个月就是秋收,灵河两岸的田地里满是灌浆的稻穗,风吹过,浪头晃得人眼晕。
“陛下,前面就是白岳山的山脚了。”赵忠掀开车帘,声音压得很低。车外的官道旁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白岳山界”四个模糊的字,石碑旁搭着几间茅草屋,是山脚下的驿站,几个挑着柴的樵夫正坐在屋前歇脚。
顾子月点点头,示意马车停下。她没立刻下车,而是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远处的白岳山——山尖隐在云雾里,像插在天上的玉簪,山脚下的“祈福观”已起了半座山门,十几个工匠正忙着砌墙,青灰色的砖瓦堆在一旁,倒真有几分道家清静的模样。
“赵忠,你在这儿等着。”顾子月拿起放在车座上的竹篮,里面装着些从洛城带来的糕点和药材,“我自己上去看看。”
赵忠皱眉:“陛下,万一有危险……”
“放心。”顾子月笑了笑,指尖碰了碰竹篮里的一个锦盒,里面放着那枚梅花玉佩,“白岳山的道长不是恶人。再说,我是来‘祈福’的,又不是来寻事的。”
她推开车门,踩着车夫搭的木凳下了车。山脚下的风比洛城凉,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腥气,吹得她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几个樵夫见她生得面善,又瞧着不像本地人,便有人笑着搭话:“夫人是来祈福观上香的?这观还没建好呢,要上香得去山上的观星台——不过观星台的道长们不爱见外人,寻常人上不去。”
顾子月顺着他的话点头:“我是来看看工期的,家里人托我来捐些香火钱。”她说着,从袖里摸出几枚铜钱递给那樵夫,“劳烦大哥指个路,观星台怎么走?”
樵夫接过铜钱,眉开眼笑地指了指山腰的一条小径:“顺着这条路上山,走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过夫人可得小心,昨儿个下过雨,石阶滑。”
顾子月谢过他,提着竹篮往小径走去。小径两旁长满了野蕨,叶片上的水珠滴在石阶上,湿滑得很。她走得慢,心里却在盘算——清虚道长若见了她,会是怎样的反应?是像上次派赵忠送玉佩时那样避而不见,还是会让她上山坐坐?
她其实不是一定要见那孩子。只是董烈这几日又不安分了——赵忠查到,他派了人往白岳山这边来,说是“采买药材”,实则在山脚下的驿站里安了眼线,日日盯着祈福观的动静。而云城的司马长风,也在北夷草原集结了骑兵,看样子是想趁着秋收时抢灵河北岸的粮草。
内忧外患压着,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那孩子既是龙凤异象护着的,或许真与东陵的气运有关——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他平安,她心里的石头也能落一半。
走了约莫三刻钟,小径旁的野蕨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松树。松针落在石阶上,踩上去沙沙响。又拐过一个弯,就见前方的平地上立着座简陋的石屋,石屋前的石桌上放着个药碾子,一个穿青灰色道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弯腰翻晒着石桌上的草药。
是清虚道长。
顾子月停下脚步,轻轻咳了一声。
清虚道长回过头,见是她,并不惊讶,只是手里的草药翻晒得慢了些:“施主,你来了。”他的声音和山风一样淡,听不出情绪。
“叨扰道长了。”顾子月走上前,将竹篮放在石桌上,“从洛城带了些糕点和药材,不成敬意。”
清虚道长扫了眼竹篮,目光在锦盒上停了停,又移开:“施主有心了。只是祈福观的工期,自有工匠盯着,施主不必亲自跑一趟。”
顾子月知道他在装傻,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道:“道长,我不是为祈福观来的。”她顿了顿,抬眸看向清虚道长,“我是为许府的孩子来的。”
石屋旁的松树忽然落了几片松针,飘在石桌上的草药里。清虚道长拿起药碾子,慢慢碾着草药,声音没什么起伏:“许府的孩子?施主说的是那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
“道长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顾子月的声音沉了些,“董烈的人在许府动了手,许老爷断了腿,许夫人被关了半个月——若不是我派人把他们接到宫里,怕是早就没命了。道长就忍心看着许家因这孩子遭殃?”
清虚道长碾药的手停了停,药碾子在石桌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许家的事,贫道已派人送去了疗伤的药材。至于董烈……”他抬眸看向顾子月,眼底带着些微冷意,“那是人间的纷争,施主是东陵女帝,该管。但孩子的事,不是施主该管的。”
“为何不该?”顾子月追问,“他生在东陵,龙凤异象护着他,如今东陵动荡,他若真有不凡之处,难道不该为东陵尽一份力?就算他只是个普通孩子,我身为女帝,也该护他周全。”
“他不是普通孩子,却也未必能护东陵。”清虚道长将碾好的药粉倒进瓷瓶,“施主可知‘界瞳’?”
顾子月一愣:“界瞳?”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千年前雪山客双剑化流光,藏于虚空,便是界瞳。”清虚道长的声音低了些,“这孩子是界瞳托生,生来便与四域气运相连,不是凡间帝王能管的。凡间有凡间的定数,他有他的归途——施主强行插手,只会引火烧身。”
顾子月想起半年前天上的龙凤双光,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你是说……他不属于人间?”
“他属于哪里,现在还说不清。”清虚道长摇头,“但他若留在人间,只会被妖族、魔族盯上,甚至可能引动仙域的忌惮。施主护不住他,东陵也护不住他。”他顿了顿,看向洛城的方向,“董烈和司马长风就够施主头疼了,何必再给自己添负担?”
顾子月沉默了。她知道清虚道长说得对——连仙魔都忌惮的存在,她一个凡人女帝,确实护不住。可她一想到那个可能藏在山巅的孩子,想到许家为他受的苦,心里就堵得慌。
“我不求他护东陵。”她轻声道,“我只求道长告诉我,他现在平安吗?”
清虚道长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布偶,布偶是用青灰色的道袍碎布做的,眼睛处缝着两颗小小的珠子,一颗金红,一颗淡蓝——正是许言年瞳眸的颜色。
“他很好。”清虚道长将布偶递给她,“玄真师兄在教他收束气息,再过些日子,就送他去后山的忘尘谷。那里有结界,妖僧和叛军都找不到。”
顾子月接过布偶,布偶上还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指尖碰着那颗金红的珠子,竟觉得有些暖。她攥紧布偶,像是抓住了一点实实在在的安稳:“董烈的人在山脚下安了眼线,道长要小心。”
“贫道知道。”清虚道长点头,“那些人昨日就被山上的猎户‘请’走了——猎户们以为他们是偷猎的,打断了腿扔去了灵河南岸。”
顾子月忍不住笑了笑——难怪赵忠说董烈的眼线突然没了动静,原来是被道长动了手脚。
“对了,”清虚道长忽然道,“青丘原的雾这几日又浓了。妖僧没去楚城,也没去云城,却在白岳山外围晃了好几圈。施主回去后,最好让灵河北岸的守军盯紧些,别让妖族的人混进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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