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终于说话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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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凡那句“带你去考场”的承诺,如同在乔英子混沌黑暗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启明星。
虽然光芒微弱,却清晰地指引了一个方向,瞬间压过了那几乎将她吞噬的、对高考的原始恐惧。
她依旧被困在虚弱无力的躯壳里,依旧被沉默的枷锁束缚,但那双曾只剩下绝望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微弱却执拗的光——那是一种名为“目标”的东西。
承诺生效的第二天,乔英子的康复训练就被注入了全新的灵魂。
当康复师再次将那支加粗的、旨在帮助抓握的练习笔放入她掌心时,她不再是被动地、茫然地任由摆布。
她的眼神紧紧锁定在那支笔上,眉头因极致的专注和用力而深深蹙起。全身残存的气力似乎都涌向了那只虚弱不堪的手。
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几乎无法形成合围,笔一次又一次地从她指间滑落,敲击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令人沮丧的声响。
一旁的宋倩看得心都揪紧了,恨不得上前帮她握住,但最终还是强忍着,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她知道,女儿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拼命地去抓住那根唯一的、能将她拉出深渊的绳索。
汗水很快浸湿了英子额前细软的头发,呼吸也因为用力而变得急促。但她固执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眼神里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终于,在她几乎要脱力的时候,颤抖的手指艰难地合拢,将那支笔虚软地、却确确实实地握在了掌心。
“成功了!英子!”康复师惊喜地低呼。 宋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那是喜悦的泪,更是心疼的泪。她看到女儿因为这一个微小的成功,苍白的脸上竟然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如释重负的神情。
“坐起来”成了下一个需要攻克的堡垒。
电动摇床缓缓升起背部,带来的体位变化和眩晕感让她不适地闭上了眼,纤细的眉头再次锁紧。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流露出抗拒,而是艰难地、用自己的手臂支撑在身体两侧,尝试对抗着那种无力感,一点一点地主动配合着抬升。
每一次成功的独坐,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都需要她耗费巨大的精力,结束时总是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却让宋倩和乔卫东在背后红着眼圈,偷偷地、用力地握住彼此的手,从对方那里汲取力量和希望。
最艰难的是重新学习站立和行走。她的双腿肌肉萎缩,虚软得像是失去了所有记忆,连支撑自身的重量都变得遥不可及。在康复师和乔卫东一左一右的全力搀扶下,她颤抖着,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次又一次地将身体的重量交付给那双陌生的腿。
迈出一步,需要酝酿许久,需要调动全身的意志去对抗颤抖和绵软。摔倒、被扶起、喘息、再尝试…汗水无数次浸透她的衣服,在地板上留下零星的水渍。但她眼中那簇火苗从未熄灭。她不是在练习走路,她是在一步步地、艰难地走向那个与方一凡约定的地方,走向那个她必须亲自去解开的心结。
那张曾经堆满试卷和复习资料的书桌,再次成为了她最重要的战场。
宋倩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推到书桌前,铺上雪白的纸,摆好笔。乔英子会用那只刚刚重新学会握笔的手,开始日复一日、沉默而笨拙的练习。
最初,纸上只有无法控制的、歪歪扭扭的、如同鬼画符般的线条,显示着大脑与手指之间联系的断裂和混乱。慢慢的,那些线条开始收拢,出现了一些模糊的、依稀可辨的轮廓,像是某个字的偏旁部首。
一周后,她已经能极其缓慢的、一笔一划的、像雕刻一样写下自己的名字——“乔英子”。
字迹巨大,结构松散,笔画时而重叠时而分离,“乔”字的撇捺歪斜,“英”字的“央”写得像个“史”,“子”字的弯钩直接飞了出去。幼稚得像幼儿园孩子的作品,但每一个笔画都力透纸背,蕴含着主人全部的心力和惊人的意志力。
她写坏了,就默默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纸篓,然后换一张纸,继续写。
她写得最多的,是“高考”和“方一凡”。 写“高考”时,她的表情总是格外凝重,嘴唇抿得发白,像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压力。 写“方一凡”时,她的笔触会稍微放松一点,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柔软和依赖。
沉默是她此刻唯一的语言,笔尖与纸张沙沙的摩擦声是她全部的心声。
她正在用这种近乎苦行僧般的方式,一点一点地重新拼凑那个被击碎的自我,笨拙地修复着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并为那个沉重的约定,做着最虔诚的准备。
然而,她的声音依旧被牢牢锁在深处。无论宋倩和乔卫东如何温言鼓励,如何试图引导她发出最简单的音节,她都紧抿着嘴唇,倔强地保持着沉默。
那场冰冷的溺水似乎不仅冻僵了她的身体,也冻结了她的声带。焦虑和创伤化作了这具沉默的铠甲,将她与外界的安全区彻底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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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凡闭关冲刺的这一周,对乔英子来说,是漫长而纯粹的。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意志都投注在了复健和写字这两件事上,外界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吃得很少,睡得很浅,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着枯燥而痛苦的练习,唯一的盼头,似乎就是日历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日子。
宋倩看着女儿如此拼命,心如刀割,却不敢阻拦。她只能变着法地给她补充营养,在她累极睡去时偷偷帮她按摩肿胀的手臂和双腿,然后对着那张写满歪扭字迹的纸,默默流泪。
乔卫东则负责对外联络,谢绝了几乎所有探视,全力为女儿营造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修复环境。
家,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修道院,而乔英子,是里面最虔诚也最痛苦的修行者。
闭关第七天的下午,距离高考还剩整整一周。
方一凡感觉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到了极限,无数的公式、单词、文言文像一锅煮沸的粥,在他脑海里翻滚搅动,几乎要溢出。
强烈的窒息感迫使他扔下了笔,他迫切需要一点真实的、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的东西。几乎是凭着本能,他鬼使神差地走出了房门,一步步上了楼。
他站在乔英子的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推开。
夕阳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慷慨地洒满房间,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金边,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静谧得让人心安。
乔英子端坐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瘦削的侧影在光影中勾勒出一种既脆弱又异常坚定的轮廓。她正深深地低着头,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桌面的方寸之间,以至于没有听到他推门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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