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藏经阁墨痕锁盐税,算珠初破香油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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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字库废墟上的血腥气,仿佛还粘在衣袍上没散干净。夜风卷着满地狼藉的伪引残片,发出呜咽般的低响,像极了三日前那些被灭口的账房先生临终前的喉音。陆九章按了按右臂——经脉深处,一股熟悉的冰火交织的剧痛正隐隐发作,那痛楚顺着尺泽穴一路蔓延到指尖,时而如烙铁灼烧,时而似寒冰刺骨。这是三日前鸽派秘账与冷千绝那半块蛇纹玉佩冲突时留下的“后遗症”,当时冷千绝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淬着毒,玉佩断裂的刹那,两股阴寒内力如毒蛇般钻入他右臂,至今未能彻底拔除。

这痛,连同算盘与玉佩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共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丙字库的清算,远不是结束。就像拔除毒瘤时只剜去了表面腐肉,那深入骨髓的根须,正借着夜色在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滋长。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阴寒内力在经脉中游走时,总朝着铁佛寺的方向微微偏斜,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引力在拉扯。

他从怀中取出那本从鸽派李慕白手上弄来的秘账,指尖划过其中一页泛黄发脆的记录。纸张边缘因年代久远而起了毛边,带着一股陈旧的油墨味与淡淡的霉味,那是秘密被长期压抑的味道。朱砂圈出的字迹在昏暗中格外刺眼,笔锋凌厉,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在纸上,透着书写者当时的惊惧与决绝。

“铁佛寺香油账与铁棺材总账存勾连,第七层暗账藏于藏经阁功德司。”

“铁棺材……”陆九章低声念出这个在鸽派账目里反复出现、令人脊背发凉的词。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舌尖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抬眼望向夜色中铁佛寺那黑黢黢的轮廓,飞檐如兽爪般抓向夜空,大雄宝殿的金顶在残月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光,整座寺庙如同蛰伏的巨兽,山门便是它微张的血盆大口,正无声地吞吐着山间的寒气。

怀中那半块蛇纹玉佩隐隐发烫,温度透过丝绸衣襟传到肌肤上,像揣着一块刚从炭火中取出的烙铁。与手中算盘的共鸣也越来越清晰,算珠自行轻微颤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嗒嗒”声,如同心脏在胸腔里急促跳动,急切地指向同一个方向——藏经阁西侧那片常年无人问津的阴影。

“叶轻舟。”他声音低沉。

阴影中,叶轻舟无声无息地现出身形,仿佛他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他指尖转着一枚淬着蓝芒的细针,针身映着远处铁血旗营地的火光,流转着危险的幽光。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瞳孔缩成一线,像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铁佛寺,功德司。”陆九章收起秘账,右臂的刺疼让他蹙了蹙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算盘边缘那处最深的磨损痕迹——那是三年前核查江南盐税时,被贪官用砚台砸出的缺口。“丙字库的账是清了,可铁棺材的秘密,还有‘九重天’的根子,恐怕就藏在这些香油钱里。你盯紧慧能,我去会会这位戒律院首座。”

叶轻舟一点头,身影再次没入黑暗,如影前行。

铁佛寺,藏经阁西侧,功德司。

空气沉得压人,仿佛灌了铅的棉絮堵在胸口。陈年檀香从铜炉里一缕缕爬出,带着寺庙特有的肃穆气息,却盖不住角落里那股从朽木和旧纸堆渗出的霉味——那霉味里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像是浸透了人血的纸张在潮湿环境里发酵。两种气味在狭小的房间里纠缠交融,熬成一锅糊住肺管的浊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黏稠感。

戒律院首座慧能坐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形隐在灯影深处,只露出一截穿着月白僧袍的手腕。他面前摊开的不是戒律簿,而是从慈幼院强调来的《铁佛寺香油收支总录》。纸页泛黄发脆,边角卷曲如枯叶,仿佛一碰就碎成齑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熙泰二十三年秋”那一页,眼球上布满血丝,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

他右手握一管紫竹狼毫,笔尖饱蘸浓墨,悬在账册上方,凝滞不动。墨汁越聚越重,在笔尖凝成一颗黑豆大小的墨滴,微微颤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额角青筋隐现——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握着笔,将沈青囊父亲的名字从功德簿上划去。终于,“嗒”地一声,一滴浓黑精准砸在“熙泰二十三年秋”某一行记录上,溅起细小的墨星。

墨点迅速晕开,像一滴毒液在宣纸上蔓延,吞没了“香油霉变损耗五十斤”那行小楷,笔画在墨色中扭曲变形,像只毒虫啃噬证据。慧能面色平静,如同庙里的泥塑金身,只有按纸的左手,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指甲深深掐进纸页,在泛黄的宣纸上留下五道弯月形的压痕。

书案一角,一方端砚中墨汁浓黑如夜。更扎眼的是沉在底的三枚铜钱——边缘已被墨染成深褐色,像凝固的血迹。这是铁佛寺账房代代相传的“潜规则”:每改一笔要命的旧账,便沉一枚铜钱“镇魂”,老方丈说这样能让被篡改的账目“心安”,仿佛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就能让那些因账目而死的冤魂不再夜夜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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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枚铜钱,意味着这一页已被篡改过三次。第一次是沈青囊父亲死前那夜,第二次是阴九龄来核查账目时,第三次……就是现在。慧能盯着那三枚铜钱,眼前浮现出沈青囊七岁时跪在功德司门口的模样,小女孩抱着父亲的牌位,雨水混着泪水淌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吱呀——”

沉重的楠木门轴发出干涩呻吟,像垂死老人的叹息,打破死寂。带着秋凉的夜风猛地灌入,卷起地上的纸屑打着旋儿飞舞,吹得灯火乱摇,灯芯爆出一串火星。账页哗哗作响,仿佛有无数双手在翻动,露出那些被墨点覆盖的字迹,在摇曳的光影中忽明忽暗,像在无声控诉。

一道身影逆着月光走入。月白长衫,质朴素净,布料上用细密的针脚绣着暗纹云纹——那是江南织造局特供的“水云缎”,寻常官员都难得一见。行走近乎无声,鞋底沾着的草屑在门槛上轻轻刮过。来人清瘦苍白,下颌线绷得笔直,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瞳仁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寒星般的光芒锐利得能穿透迷雾,将账册上的每一个墨点都照得无所遁形。他左手托着一把黄铜算盘,盘框边缘已被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紫铜底色,算珠圆润光滑,每一颗上都留着指腹摩挲的痕迹,显然常年使用。

正是陆九章。

他随手合上门,将清风隔绝在外。闷响之后,室内再次归于压抑,连灯火都仿佛畏惧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光芒黯淡了几分。他径直走向案前堆积如山的账册——它们像一座座沉默的坟,埋着不可告人的数字与交易,封皮上的灰尘在灯光下簌簌飘落,如同死者的骨灰。

陆九章伸出右手,指节在最顶上那本《僧众膳食细目》封皮上轻轻叩击两下。他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素银戒指,戒面光滑,是他(原身)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遗物,此刻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笃,笃。”

如同敲在慧能紧绷的神经上。他感觉那两声叩击顺着紫檀木书案传到手臂,震得他握笔的手微微一颤,一滴墨汁又险些滴落在账册上。他慌忙稳住手腕,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跳出胸腔。

陆九章抬眼看向慧能,嘴角牵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眼神更冷了几分。声音清晰有力,像冰锥划破凝固的空气:

“慧能首座,好兴致。”陆九章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狼毫笔,笔尖的墨汁还在缓缓滴落,“不在戒律院执掌刑罚,倒有闲心替慈幼院核对香油陈账?”他微微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账册,扫过慧能正涂改的那页墨迹,鼻翼翕动,似乎在辨认墨色的新旧,“听说贵寺近三年香油损耗高得吓人,平白蒸发了三成?这‘耗’法,比云梦泽那帮娇贵药材还厉害。莫不是香油自己长腿,跑到漕帮的船舱里去了?”

他指尖刚要触到泛黄纸页,右臂经脉中那股冰火剧痛猛然发作!像是有两条毒蛇在同时啃噬他的筋骨,痛得他眼前发黑。他下意识按住肋下章门穴,眉头微蹙,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算盘的“天梁”位上。手中算盘也同时传来清晰震颤——算珠“噼啪”作响,第三档的下珠自行跳起,与怀中玉佩断口产生无形共鸣,那频率,与三日前阴九龄尸体旁玉佩的震动一模一样!

更让他指尖一顿的是,账页边缘沾着一缕极细微、乌黑、天然卷曲的发丝!那发丝比寻常男子的发丝略细,根部还带着一点浅灰色的发髓,长度约莫三寸,尾端微微分叉——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发质干枯。

这触感……与他三日前在丙字库阴九龄毙命处收集到的那根“遗发”,几乎一模一样!当时他将那根发丝收在油纸袋里,此刻正贴身藏在衣襟内侧。他甚至能清晰回忆起阴九龄画像上的发型——那是一种西域传来的“螺髻”,发丝天然卷曲,与中原男子截然不同。

寒意爬上陆九章心头,像有冰块顺着脊椎缓缓下滑。阴九龄明明死在丙字库,他的发丝为何会出现在铁佛寺三年前的账册上?难道三年前,阴九龄就已经插手铁佛寺的香油账?

这缕发丝,是阴九龄生前接触过这些核心账目的铁证!也是将丙字库血案与铁佛寺香油账彻底串联起来的关键线索!

“这账册里的猫腻,恐怕不只是贪腐那么简单,”他眼神锐利如刀,语气骤冷,像淬了冰,“背后连着的,是个更大的窟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慧能按纸的左手上,那只手的小指正在微微颤抖,“不知首座可否指点一二,这‘异常损耗’在您兼管的账上,到底是怎么个写法?是墨汁一涂了事,还是……用活人血来‘染红’账本?”

慧能脸上血色“唰”地褪尽,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他眼中慌乱一闪而过,像受惊的兔子,双手下意识合十,佛珠却从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阿弥陀佛!陆施主此言差矣!此乃慈幼院日常用度账目,交由老衲核对,亦是方丈改革新规。佛门清净地,账目往来自有定规,岂容污蔑?损耗皆是天时不利、仓储难免,贫僧秉公记录,何来猫腻!”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尖锐。

他声音努力维持体面,尾音却带了一丝压不住的微颤,像琴弦崩到极致即将断裂。握着佛珠的手越攥越紧,菩提子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

陆九章嘴角弧度加深,嘲讽更明显,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伤口:“哦?天时不利?仓储难免?首座好托辞!”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满室的账册,“那晚辈倒要请教了——”

他指尖一转,快如闪电,猛地戳向旁边摊开的另一本厚册:《铁佛寺僧众膳食细目》!指尖准确无误地点在“熙泰二十三年秋”那一页,力道之大,几乎要戳穿纸背。

“看看这个!熙泰二十三年秋,同一时期,贵寺僧众每月膳食用油量,凭空陡增二十斤!”陆九章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铁佛寺僧众三百余人,平日素斋清淡,每月用油不过十五斤。 suddenly多出二十斤,油从哪来?天上掉的?还是香油自己‘转世’,变成了菜籽油?”

他声音陡然拔高,再指《库房采买录》,那本账册的封面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宣纸:“当年秋月,库房香油采买记录一片空白,未补一两一钱!既无采买,何来损耗?这凭空多出的二十斤油,分明就是从‘霉变损耗’里变出来的戏法!”

陆九章目光如炬,在慧能惨白的脸和两本账册间来回扫视,如同无声宣判。他左手算珠再次自行滑动碰撞,噼啪作响,像在敲打无形的算盘,每一声都敲在慧能的心上。“七钱二分,漕帮分水堂,甲字三号仓……这些数字,首座怕是比老衲记得还清楚吧?”

“漏洞百出!用‘关联交易追踪法’一查便知,这所谓的‘损耗’去了哪!”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铜钱被震得跳了起来,“从香油账到膳食账,从采买录到漕帮密信,环环相扣,你们以为用墨汁涂掉就能瞒天过海?真是可笑!”

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张边缘焦黑的残页,那是从丙字库废墟里抢救出来的,带着烟火和血腥混合的气味,重重拍在《香油收支簿》旁。残页上一行潦草字迹被朱砂圈出,墨迹因受潮而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辨:

“七钱二分,漕帮分水堂,甲字三号仓”

“七钱二分?”陆九章冷笑,左手算盘珠再次急速拨动,算珠碰撞声密如骤雨,“七钱二分一两香油,漕帮分水堂的‘友情价’,倒是比市价低了三成。”他另一只手又从怀中抽出一张叠得整齐、带着硝烟铁锈气的纸单——那是从铁血旗废弃军械库搜出的采买凭单副本,纸张边缘还留着刀刮的痕迹,显然有人想销毁它!

他精准点中凭单末尾一行小字,指尖在“七钱二分”上重重一点,那力道仿佛要将这几个字刻进慧能的脑子里:

“铁血旗徐州分舵,熙泰二十三年冬,特制枪油,采买价——七钱二分整!”

金额,分毫不差!就像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陆九章看着慧能,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嘲讽:“香油变枪油,佛法无边啊。”

“啪!”

陆九章双手合拢,将残页与凭单狠狠拍在一起!撞击声沉闷刺耳,边缘卷起的纸张被震得簌簌发抖,残页上焦黑的痕迹与凭单上工整的官印形成刺目的对比,仿佛正义与罪恶在这一刻激烈碰撞。他手臂肌肉贲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力道几乎要将两张纸拍进紫檀木书案里去。

“看清楚了?!”他声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功德司内,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在昏黄灯火中划出细密的银线。“铁佛寺‘损耗’的香油,经漕帮分水堂周转,最终一滴不剩,全变成了铁血旗枪尖上那层让兵器更利、杀人更爽的——血油!”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石子,砸在慧能惨白的脸上,他看见慧能喉结剧烈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

“佛门清净地?哈!”陆九章猛地拂袖,劲风吹得灯焰狂摇,火星子溅在账册上烫出细小的焦痕。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一半映着灯火的暖黄,一半隐在阴影里,像极了这寺庙的表里两面。“我看分明是藏污纳垢、转运黑产、沾满血腥的中转魔窟!那些香油钱里,怕是掺着沈家坞三百口冤魂的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眼神扫过满室的账册,仿佛看见无数双手从纸页间伸出,抓挠着空气。

他左手黄铜算盘骤然微光放亮,算珠发出清越嗡鸣,如同寺庙晨钟被骤然敲响。淡金色的光芒沿着算珠边缘流转,在昏暗的室内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光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财武宗传承百年的审计法则在此刻具象化显现。

“今日,我陆九章,以财武宗之名,行使审计之权!”他字字铿锵,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金石相击的质感。“封存此地所有账册,厘清每一笔沾血的烂账!丙字库的账是清了,但江湖的账,要按新规矩算——每一笔收支都要见光,每一笔亏空都要追根!哪怕追到九幽地狱,也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付出代价!”他紧握算盘的手指关节发白,右臂旧伤因情绪激荡隐隐作痛,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决心。

“审计权”三字出口,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算盘光芒更盛,淡金色的光晕扩散开来,无形气机如冰冷锁链弥漫整个功德司,锁定所有账册!空气仿佛凝固成实质,连飞舞的尘埃都停滞在半空,账册边缘微微颤动,像是在畏惧这来自天道的审判。陆九章周身散发出的气场让唐不语都暗自心惊——这已不是单纯的内力,而是信念与权责交融的力量。

一直安静立于阴影中的唐不语,此刻默默上前。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墨迹犹新的小册子,指尖在封面轻轻摩挲,动作沉稳如古井无波。封面赫然写着《财武宗审计章程》,宣纸的纹理清晰可见,墨香尚未散尽。扉页“以算破局,以账立威”八字力透纸背,笔锋凌厉,与三日前丙字库广场上那震撼人心的金光宣言遥相呼应,无声地宣告着新秩序的降临。

“不——!”慧能最后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血油”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口,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全靠死死抓住书案边缘才勉强支撑。眼中血丝暴起,混合着恐惧与绝望,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脸此刻扭曲变形,像被揉皱的废纸。

清规戒律、首座威严、胁迫无奈……在铁证和“审计权”面前,全成泡影。他知道,自己完了,背后的秘密也完了!九幽盟的惩罚如同一把悬顶之剑,他仿佛已经看见刑堂里那些淬毒的刑具,听见受刑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冷汗像小溪般顺着鬓角流下,浸湿了僧袍领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发出一声凄厉嚎叫,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受伤野兽的垂死挣扎,眼中只剩求生本能与疯狂。他猛地转身,因恐惧而踉跄,合身撞向身后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他耳中竟成了救赎的乐章,他只想逃离,逃离这满室的罪证,逃离陆九章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

哗啦——!”

窗棂碎裂,木屑云母四溅,如同绽放的玻璃烟花。慧能肥胖的身体裹着寒风碎木滚出窗外,重重摔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痛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呻吟,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就在这时,一枚刻有“药”字的黑木令牌从他袖中滑落,令牌边缘光滑,显然常被触摸,掉在碎石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正是药王帮的信物,那“药”字用篆书刻成,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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