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药田风云起，财武算生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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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顺她剑指方向望去。
东方，靠近云梦泽边缘的矮丘后方，弥漫的晨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排开。雾气翻滚如沸，渐渐显露出一面猎猎招展的大旗！旗底玄黑如墨，上面用金线绣着奇特图案——左侧交叉的古朴刀剑寒光凛冽，右侧串串方孔铜钱泛着金光。刀剑与金钱这两种截然不同意象，在旗上完美融合，形成极具冲击力的徽记——财武宗！
此旗与云梦泽那面绣着水波云纹的旗帜，隔着整片药田遥遥相对。晨风拂过，两面大旗各自舒展------云梦泽的水纹旗边缘绣着银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活像流动的溪水；财武宗的玄黑旗则如墨染宣纸，金线绣的刀剑与铜钱图案针脚凌厉，透着股铜臭味的杀伐气。初升的朝阳给两面旗都镀上了层金边，形成一种奇异的呼应，倒像是一文一武两个掌柜，隔着柜台互相打量。几个药农停下手里的活计，踮着脚望那面财武宗大旗，王老五咂咂嘴："这旗子看着就沉，怕不是用真金线绣的？"旁边的小药童接话："王伯您懂啥，这叫气派！比咱们的水纹旗凶多了！"
洛清漪凝视着那面财武宗大旗，清冷的眸子深处，仿佛有万年冰川在缓慢移动，冰层下暗流汹涌。她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云纹，指节微微泛白------那是她心绪波动时才有的小动作。片刻后，她缓缓收剑，三寸出鞘的寒锋悄无声息地滑回古朴剑鞘，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气萦绕在指尖，像是刚触摸过寒冬的冰雪。
"旧怨未消..."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落玉盘般清晰地传到旁边陆九章耳中，每个字都带着斩断过往的决然，"远未结束。"说到"结束"二字时，她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药田的金线莲，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伸手，探入素白衣衫的袖中，取出一本装帧朴拙的薄册。册子是深青色的硬皮纸封面，边角有些许磨损，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显然被经常翻阅。封面上没有花哨的纹饰，只以遒劲的墨笔写着几个大字------《药材采运录》，字迹沉稳，透着一股实干的气息。
洛清漪将手册递向陆九章，动作干脆利落。
陆九章下意识双手接过。册入手微沉，带洛清漪指尖一丝微凉。他低头，目光落手册扉页。
那里，是洛清漪力透纸背的字迹，笔锋犀利如剑，墨色浓重如夜，写下四字意味深长："财武同源"。横画如刀劈斧削，竖画如长枪立柱，撇捺间带着剑势的飘逸，整个字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气场。更奇异的是，墨迹在晨光照耀下，隐隐折射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像是陈年铜器表面氧化形成的暗沉色泽------这光泽与陆九章腰间那只旧铁算盘框架上沉淀了岁月包浆的铜绿锈迹，简直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带着时间厚重感的暗青色，在阳光下泛着内敛的微光。
这熟悉的光泽让陆九章心头猛地一跳！他立刻想起了冷千绝！那位铁血旗主，性情诡谲难测，亦敌亦友，活像个在赌桌上押大小的老狐狸。不久前的秘会中，冷千绝曾半威胁半提醒地展示过他的随身信物------一块从不离身的蛇形玉佩！那蛇纹玉佩通体黝黑，却在转动时泛着幽绿的光泽，玉佩边缘同样带着一种类似金属氧化的暗哑质感，与眼前墨迹、算盘铜锈隐隐呼应，透出一股深沉神秘的气息，仿佛三者本就该是一体......
洛清漪迎他目光，未解释墨迹玄机，只平静道："这册子，是财武两家分道扬镳前的最后信物。"
洛清漪迎他目光，未解释墨迹玄机，只平静、一字一句补充："是起点。"
此三字如重锤敲心！陆九章望着手册上"财武同源"四字，忽然想起冷千绝的蛇纹玉佩、算盘底的筹算图腾——三者光泽竟如出一辙！这些碎片似正拼凑某个横跨江湖的古老秘密，而财武宗的突然出现，恐怕不只是为了药材分润......
就在陆九章心神剧震，试图从洛清漪深潭般的眸子里读出更多信息时，他手中刚接过的《药材采运录》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一沉！那感觉很奇怪，不是重量增加，而是像里面有颗小石子突然滚动了一下，传来极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与此同时，腰间的铁算盘也发出极低微的嗡鸣，算珠轻轻碰撞，与手册的震动隐隐形成共鸣！
"嗯？"陆九章和洛清漪同时察觉此丝异样。两人目光瞬间交汇，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疑不定。
陆九章反应极快，手指沿着手册坚硬的深青封面边缘迅速仔细摸索。封面厚实挺括，边缘压合得极为紧密，几乎看不出接缝。但当他将一丝极精微的内力灌注指尖，如最灵巧的探针般划过封面与内页的接缝处时，在靠近手册脊背中段偏下的位置，指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微弱、几乎可忽略不计的"空"感------就像隔着千层饼摸到了中间的夹层。
那里有一道缝隙！一道被巧夺天工手法隐藏，寻常探查绝难发现夹层！
陆九章眼神一凝，指尖内力由探查转震动，力道拿捏妙到毫巅，既不伤手册分毫，又精准作用于那处极细微夹层接口。
"嗒。"
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机括弹动声响起。
紧接着，在陆九章和洛清漪紧紧盯视的目光下，那深青硬皮封面的内侧，靠近脊背处，竟如精巧的机关盒般，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长约两寸、宽仅半指的细缝！缝隙打开得极为缓慢，边缘严丝合缝，若非两人目光锐利，几乎会以为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一本看似普通药材手册，竟暗藏如此精密夹层机关！
缝隙中，露出的不是纸张，而是一抹温润凝厚的质地------玉！那玉色深沉得近乎玄黑，却在晨光下隐隐透出墨绿的底色，像深潭底部沉淀了万年的古玉，触手冰凉，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温润的生机，仿佛里面封存着某种活物。
陆九章屏呼吸，小心翼翼用指尖探入细缝，轻轻拈起。一块触手冰凉、却隐隐透出温润生机器物被他取出。
那是一块玉佩，准确说，是半块玉佩。
玉佩质地极为特殊，非翠非翡，呈现出深沉的、近乎墨绿又带着玄黑底色的厚重感，宛如深潭底下沉淀了万年的古玉，透着岁月的沧桑。断口处参差不齐，边缘还残留着几丝玉屑，显然是被人用蛮力粗暴地一分为二。剩下的半块形状虽不规整，但依稀能辨认出，它原本应属于某个巨大而威严的图腾的一部分，断口处还能看到残留的云纹边框。
陆九章目光死死锁定玉佩正面。
断口下方，残存的纹路清晰地雕刻出一片巨大、厚重的甲壳，甲壳上的纹理古朴如龟裂的大地，每一道纹路都深深刻入玉中，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风霜。甲壳边缘，还有半只强劲有力、覆盖着嶙峋鳞片的爪子，爪尖深深嵌入"大地"，做出踏地的姿态，透出一种力撼山岳的沉稳与无匹的防御力量，仿佛能抵挡世间一切攻击。
玄武！此乃传说四灵神兽之一，北方玄武图腾！主司防御，象征厚德载物，坚不可摧！
陆九章感心跳加速，血涌声耳中轰鸣。他几乎下意识猛伸手抓自己腰间，一把扯下那从不离身旧铁算盘！
他手指因激动微微颤抖，摸索着算盘光滑的铜质框架底部------一个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的位置。那里并非光滑一片，而是浅浅地阴刻着一个微小、抽象的图案。由于常年被汗渍、油污和铜锈覆盖，加上图案本身线条简洁，极不起眼，甚至被他自己误认为是铸造时留下的瑕疵或是常年磨损的痕迹。此刻被内力一激，那些掩盖真相的污垢渐渐剥落。
他用指甲细细刮擦那处，暗沉铜锈剥落，露出底下清晰线条：横竖交错的算筹纹路，中间三颗圆点如算珠——正是简化的"权衡"图腾！
那是一极简化图形：几道横竖交错直线，中间点缀几颗圆点------赫然是一微缩筹算图腾！象征量入为出，权衡利弊，掌控流转！
陆九章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脑海中再次闪现冷千绝那块蛇形玉佩的纹路：扭曲、诡异、充满攻击性的蛇鳞，蛇首高昂，獠牙毕露，透着致命的毒意！防御的玄武、计算的算盘、攻击的蛇纹------这三者的意象在他脑海中瞬间碰撞、组合！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炸响：这三者，是否本为一体传承？！象征着某种古老力量中至关重要的三位一体？掌控防御（玄武）、精算资源（算盘）、发动攻击（蛇纹），三者合一，方能平息这江湖乱局？！冷千绝送信，是否也与此有关？难道他也在寻找这破碎的传承，想凑齐三块信物？
就在此时！
一直站在不远处、正低头清点银钱的沈青囊，左手腕内侧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感！那淡青色的"沈"字胎记，像是被温水浸泡过，开始散发微弱却清晰的温润微光，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暖炉。这感觉不疼不痒，却带着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呼唤，仿佛有个沉睡多年的东西突然醒了过来！他正捏着银子的手指猛地一颤，一块碎银子"啪嗒"掉在账本上------显然是被不远处那半块玄武玉佩和铁算盘图腾的能量波动牵引住了！这感觉似曾相识，前日触摸玄武图腾时也曾有过一丝微弱联系，当时只道是错觉，未曾想今日竟如此强烈！
"这...这是闹鬼了？"沈青囊惊疑不定地抬起手腕，使劲揉了揉眼睛。二十年来，这胎记除了颜色比普通皮肤稍青，跟块普通的淤青没啥两样，今儿个咋还会发光了？他下意识地用指尖戳了戳胎记，温温的，不烫，倒像是活物的体温。
几乎同时！陆九章掌中的那半块玄武玉佩，以及他紧握的铁算盘底部那微小的筹算图腾刻痕，也同时变得温热起来！一股温和却沛然的能量波动，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从三者身上荡漾开来，无声交汇、共鸣！玉佩上的甲壳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边缘的鳞片都清晰得能数出来；筹算图腾的线条像是在流动，横竖交错间闪着微光；沈青囊的胎记光芒也稳定下来，那"沈"字的笔画像是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痒痒的。连旁边金线莲的叶子都轻轻颤动，像是在呼应这神秘的能量。
洛清漪的目光如鹰隼般敏锐，瞬间捕捉到沈青囊抬腕的动作和胎记的异变。她身形微动，衣袂带起一阵清风，几乎是眨眼间就飘到沈青囊身旁，素手快如闪电，"刷"地一下拂开他左腕的衣袖------动作快得沈青囊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露出了整个胎记。
衣袖滑落，露出沈青囊左手腕内侧！那淡青色的"沈"字胎记正散发温润微光，在玉佩与算盘共鸣下，周围浮现出更淡的古老篆文——左边是"家"字轮廓，右边是"坞"字雏形，三者合一正是"沈家坞"！沈青囊瞳孔骤缩，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染血的双手将他塞进地窖，嘶吼着"蚀心莲是钥匙"；母亲紧握的断玉；族人的惨叫......原来这血脉守护的竟是......
洛清漪清冷的眸子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陆九章手中那半块温热的玄武玉佩！她一个箭步上前，凑近玉佩，眯起眼睛，几乎将脸贴了上去------在玉佩内侧靠近断口、未被甲壳纹路覆盖的隐秘区域，她清晰地看到，同样用极古老的微小篆文，阴刻着三个字------沈家坞！那字迹比头发丝还细，若非此刻玉佩发光，根本无法辨认！
"沈家坞！"洛清漪声带前所未有震动，穿透玉佩共鸣嗡鸣，"玉佩内侧！胎记显化！是'沈家坞'！"
此突如其来发现，如第二道惊雷，在陆九章和沈青囊脑海中炸响！
沈青囊如遭五雷轰顶，死死盯着手腕上发光的胎记纹路，又猛地看向陆九章手中的玉佩——二十年前的画面瞬间贯通！他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唇角哆嗦着："爹...娘...原来沈家坞守的是这个..."滚烫的泪水砸在账本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陆九章同样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为何沈青囊对沈家坞覆灭如此刻骨铭心，为何他对蚀心莲如此执着------沈家坞，竟是玄武玉佩的守护者！这半块玉佩，与沈青囊的血脉牢牢相连！而冷千绝那块蛇形玉佩、自己筹算上的图腾......这三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更深、足以撼动九幽盟根基的阴谋关联！冷千绝送信，恐怕不只是想借刀杀人，更是在试探他们是否掌握了玄武玉佩的秘密！他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玉佩，又摸了摸算盘底部的图腾，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成形：这三块信物，难道是开启某个上古宝藏或力量的钥匙？
"铛------！"
"铛------！"
"铛------！"
悠长、恢弘、带着金属震颤尾音的钟声，毫无预兆地从极远的东方天际滚滚传来！那声音初时如蚊蚋嗡鸣，渐渐变得厚重如洪钟，"铛------铛------铛------"，一声比一声清晰，穿透晨雾，压过风声，像三只无形的巨锤，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击在云梦泽每一个人的心头，在空旷的药田上空回荡不绝。连田埂边的青蛙都停止了鸣叫，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药田中所有忙碌的人们，无论是正收拾工具准备随泽老行动的药农，还是刚点好银钱疾步赶回的沈青囊，亦或是那铁血旗的信使和站立一旁的云中鹤，全都如被施定身法，动作瞬间僵住，惊疑不定抬头望钟声传来方向。
沈青囊的脸色在钟声响起的第一刻就变得煞白，他从巨大的血脉冲击中强行挣脱出来，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九重天！是九重天'问鼎峰'的考核金钟！大会......大会开场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田埂上，手里的账本散落一地，银钱滚得到处都是。
那钟声，仿佛也敲响了他沈家血仇清算倒计时！
玉无瑕毒局，已然启动！
钟声来自九重天方向，那正是毒局风暴中心！玉无瑕覆灭沈家坞，恐怕就是为了夺取这玄武玉佩！
玄武、筹算、蛇纹......三块玉佩拼合秘密，沈家坞血仇，冷千绝诡异立场，与此场席卷江湖毒局风暴，已然纠缠成一致命死结！
陆九章攥紧温热的玄武玉佩，指节发白，能清晰感受到它与算盘、沈青囊血脉间的共鸣。他看了眼沉浸在血海深仇中的沈青囊，望向东方钟声传来的天际线，目光锐利如剑："玉无瑕，冷千绝...这场血账，该用算盘好好清算！"腰间铁算盘突然"噼啪"作响，算珠跳动如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