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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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尽头,是两个相邻的小院。叶昭指着左边那个小院说:“那是我的院子,右边是花筝的。” 花筝好奇地探头往里看,只见院里种着一片奇怪的花 —— 花瓣是半透明的,像薄纱,阳光一照,花瓣上就像撒了满地的碎星星,亮晶晶的,还透着淡淡的光。院子的廊下,似乎有个人影晃了一下,穿着和叶昭一样的月白色道袍,头发用木簪束着,却很快就消失在廊柱后面,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香气。“那是……” 周安刚想问是谁,叶昭就笑着说:“是观里的灵宠,通点人性,就是怕生,看到陌生人就躲。” 花筝却觉得,刚才那个人影好像在朝她挥手,还对着她笑了一下。

叶昭推开右边的竹门,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像在打招呼。院里有一棵老树,树干粗壮,要两个花筝手拉手才能抱过来,树枝长得枝繁叶茂,像一把大伞,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树下搭着一架葡萄架,藤蔓已经爬满了架子,还结着一串串青绿色的小葡萄,像小小的翡翠珠子。院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石桌的表面很光滑,应该是用了很多年。石桌上放着一个粗陶花盆,里面种着一株薄荷,闻着清清凉凉的。

“里面有三间房。” 叶昭推开正屋的门,“这间是小厅,以后你可以在这里读书活动。左边是卧室,右边是书房,里面有书架,以后我会把要学的书放在那里。洗漱间在院子的角落,我已经给你备好了木盆和皂角。”

花筝蹦蹦跳跳地跑进卧室,床上铺着粗布床单,上面绣着简单的莲花图案,枕头是荞麦皮的,摸起来硬硬的,却很舒服。她爬到床上,滚了一圈,又跑到书房,踮着脚尖摸书架,书架是木头做的,带着淡淡的木香。“我住在淑芳斋啦!” 她突然想起奶奶爱看的古装剧,剧里的格格都有自己这样的小院子,便兴奋地喊起来,“我要打电话告诉奶奶!”

周安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眼眶却红了 —— 这是女儿第一次离开他们单独住,她担心女儿晚上会哭,担心女儿不会自己穿衣服,担心女儿吃不好。花明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朝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难过。

花筝蹦跳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爸爸妈妈。她看到妈妈的眼睛红红的,爸爸的嘴角虽笑着,却藏着一丝不舍。刚才的兴奋像被风吹走了些,她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 这里很好,有好玩的小动物,有甜甜的果子,可没有妈妈睡前讲的故事,没有爸爸早上煮的鸡蛋。

她慢慢走到爸爸妈妈面前,轻轻抱住了他们,抬起头就轻易地在他们的眼神里找到了对自己的无限宠溺、包容与爱意。

她暗暗握紧了小拳头 —— 花筝可以的,要好好学本事,不让爸爸妈妈担心,要变成健康的孩子,以后保护爸爸妈妈。

阳光透过葡萄架,在花筝的浅青色小道袍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叶昭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 她知道,这条 “没有的路”,花筝会走得很好。

半个月地时间过的很快。

傍晚的风带着松针的凉意,吹得半山腰砖房的窗户 “吱呀” 轻响。花筝还没跑到院门口,清脆的喊声就先飘了进去:“爸爸!妈妈!我带新朋友来啦!”

“花宝!” 花明几乎是立刻就从院子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没编完的竹篮。可看清女儿的模样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 花筝怀里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羊羔,浅棕色的羊毛被揉得乱七八糟,小羊的四条腿紧紧蜷着,浑身瑟瑟发抖,连尾巴都夹在屁股后面。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小羊羔似乎被吓得应激了,花筝那件新换的白色麻布学袍上,沾着几团褐色的污渍,衣摆还被扯得皱皱巴巴,活像刚从泥地里滚过。

花明快步走过去,轻轻揪过花筝的后衣领,把小羊和她分开,又伸出手掌,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 力道轻得像挠痒,更多是象征性的提醒。“你这小魔头,没看到小羊都害怕了?” 他强压着笑意,耐着性子蹲下来,指着瑟瑟发抖的小羊说,“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这样抱它。你想想,要是有个刚认识的陌生人,突然把你抱走,哪怕离爸爸妈妈只有十米远,你会不会害怕得哭鼻子?”

花筝低头看了看小羊,又摸了摸自己沾了污渍的学袍,小眉头轻轻皱了皱。她其实能感觉到,小羊在她怀里时,心跳得特别快,像揣了只小兔子,身上的绒毛也炸了起来 —— 这是她天生的感知力,能模糊察觉到小动物的情绪。她听话地松开手,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羊的耳朵,声音软下来:“对不起小羊,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明天我去后山找最嫩的苜蓿草给你吃,好不好?”然后抬起头,看着花明,眼睛里还带着点委屈,却又透着认真:“我就是想把新朋友带给爸爸妈妈看,让你们知道,我在这里认识了好多小伙伴,不用再担心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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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忽然一软,刚才那点无奈早就烟消云散。他伸手揉了揉花筝的头发,哑然失笑:“知道啦,我们花宝最厉害,都能自己交新朋友了。走,先把小羊送回栅栏,再去洗你的‘脏衣服’。” 他牵着花筝的手,身后跟着慢慢悠悠的小羊,一起走进了院子。

周安早就烧好了热水,在院里摆了个木盆,里面放着皂角。花筝换下脏学袍,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木盆前,按照妈妈教的方法,攥着皂角在衣服上搓。泡沫沾到她的小手上,她也不在意,一边用力搓着污渍,一边扬着头跟妈妈分享今天的事:“妈妈,师父教我的《千字文》,我今天又认了二十个字!‘天地玄黄’的‘黄’,‘宇宙洪荒’的‘洪’,我都认识啦!” 她的小脸上满是 “求表扬” 的期待,连眼睛都亮了几分。

周安坐在旁边,帮她把搓不动的衣角抻开,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们花筝真棒!比昨天还多认了两个呢。那明天咱们争取认二十二个,好不好?” 花筝重重地点头,小胳膊搓衣服的力道更足了,好像多认两个字,就能让爸爸妈妈更放心一点。

这半个月里,花筝的生活过得很规律:每天天不亮,就跟着叶昭在观前的石坪上练基本功 —— 不是那种蹦蹦跳跳的动作,而是缓慢的抬手、屈膝,叶昭说这叫 “太初诀”,能让她的气血更顺畅;上午跟着叶昭认字、读《草木谱》,认那些画在书上的草药;下午要是天气好,叶昭会带她去后山,教她分辨真正的草药,哪些是止血的紫珠草,哪些是祛湿的老鹳草;休息的时候,她就跟院子里的小动物玩,追着小鸡跑,给小兔子喂菜叶,日子过得充实又开心。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她会整整过九年,却依然能在每天的重复里找到新的乐趣 —。

花爸花妈在山上的这些日子,叶昭偶尔会来一起吃晚饭。每次吃完饭,叶昭都会把花筝带回观里休息,让花明和周安能有自己的时间。但今天不一样 —— 这是花明和周安在山上的最后一晚,叶昭特意没来打扰他们的团聚,也能让一家三口有时间说点悄悄话。

花筝现在比以前吃的可多多了,虽然还是有些挑食,但也不再耍些小脾气。看她吃的差不多了,花明也放下了筷子,轻轻握住女儿的手,声音比平时沉了些:“花宝,明天爸爸妈妈就要走了。你自己在这要听师父的话,不许调皮,不许给师父添麻烦。”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不舍,又补充道,“爸爸妈妈会常来看你,每个月都来,给你带草莓蛋糕,带你喜欢的绘本。”

花明还想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花宝,爸爸妈妈不求你以后多有本事,也不求你赚多少钱。我们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算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你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过的比别人好。爸爸对你就这一个要求,你能做到吗?”

花筝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掉,滴在桌子上。她用力点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 “呜呜” 的呜咽声,小手紧紧攥着花明的手,好像一松开,爸爸妈妈就会不见。

周安看着女儿哭,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却还是强忍着,帮花筝擦了擦眼泪:“花宝不哭,爸爸妈妈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每个月都来看你,你想我们了,也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呀。” 花筝还是哭,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却还是用力点头 —— 她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这一天晚上,是花明和周安送花筝回观里的。山里的夜晚特别静,没有省城的汽车声、喇叭声,只有风吹过树林的 “沙沙” 声,像有人在轻轻唱歌。温柔的月光洒在小路上,把一家三口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连跟在他们身后的小羊羔,影子都变得软软的。谁都没有说话,好像一开口,就会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幸福。

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银河,星星多得数不清,像撒了一把碎钻石,亮得能照清小路上的石子。花筝走在爸爸妈妈中间,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心里既有一丝奇妙的雀跃 —— 这是她第一次在晚上跟爸爸妈妈走山路,能看到这么多星星;又有一股淡淡的愁绪,她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走到道观门口,花筝突然停下来,猛地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把脸埋在他们的衣服上,带着哭腔低声道,“妈妈要想我,爸爸也要想我,我会很乖,也会想爸爸妈妈。”花爸花妈嗯嗯的回应着,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哭腔。这是他们第一次分离,在花筝三岁的时候。

九年的时间,就这样在晨钟暮鼓、药香与墨香的交织中,像山涧里的清溪一样静静流淌。花筝的日子简单到近乎刻板,却又充满了细碎的温暖。

天不亮,鸡鸣头遍,她就得从冰冷的硬板床上爬起来。先跟着师父在观前那方小小的石坪上练一套缓慢得让人打瞌睡的“太初诀”,说是活络气血,固本培元。然后是对着东方初升的太阳,盘膝静坐,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师父管这叫“采霞服气”。山里的清晨寒气刺骨,露水打湿裤脚,冻得小孩子牙齿直打架,可师父的背影纹丝不动,像一尊玉雕。

早课之后,是抄经。抄经的厢房在道观的东侧,是在一间永远弥漫着淡淡霉味和墨香的旧厢房,里面摆着几张旧木桌,桌子上放着砚台、毛笔和发黄的线装册子,她要抄的不是普通的字,而是要一笔一画地誊写那些弯弯曲曲、如同鬼画符般的“云篆”符文。师父的要求近乎苛刻,笔锋、走势、墨色的浓淡,稍有不似,便要重来。

午后的时光,大多是在山林里度过的。青岚山就像一座巨大的药库,石缝里、树根下、腐叶中,到处都长着奇奇怪怪的草叶根茎。叶昭会带着她钻进浓密的山林,教她辨认草药:“你看这个,叶子边缘有锯齿,背面是紫色的,这是紫珠草,把叶子揉烂敷在伤口上,能止血。”“那个长在潮湿地方的,茎秆像蜈蚣,这是蜈蚣草,晒干了煮水喝,能驱寒。” 每一种草药的习性、采摘的时辰、炮制的方法,叶昭都会仔细教她,还会让她亲手摸一摸、闻一闻,记在心里。有时候遇到难认的草药,花筝会把叶子摘一片,夹在《草木谱》里,回去后再对着书仔细看,直到完全记住。

九年里,花筝长高了,从一个需要爸爸抱的小不点,长成了能自己爬上山坡的小姑娘;她认的字越来越多,能把《道德经》背下来,能看懂《草木谱》里的每一种草药;她的身体也越来越结实,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生病,冬天在雪地里站桩,也不会冻得直哭。可她还是会在每个月爸爸妈妈来的时候,扑进他们怀里,跟他们分享这一个月的事 —— 今天认了什么新草药,明天又学会了什么新符文,好像这样,就能把分开的日子都补回来。

而每次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她还是会站在道观门口,挥着手,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在山路尽头。只是她不再哭了,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会回来的,而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学本事,等他们下次来的时候,让他们看到更棒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