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封 陶泥间的温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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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波妞:

此刻,我正坐在汲古斋陶艺课的老木桌前,指尖还沾着未干的高岭土。

你还记得吗?

那个被蝉鸣烤得发软的午后,我把陶泥拍在转盘上时,你袖口的蓝布衫扫过空气,带着一股松烟墨的味道。

我正将一块高岭土揉成扭曲的兽首,瞳孔里映着窑炉火光,像藏着半片烧裂的古瓷。

我的杯坯撞上你的壶身,两股陶泥在转速里突然纠缠,像两条被惊起的青蛇,在转盘上绞出湿漉漉的纹路。

“小心!”

你的声音混着陶轮的吱呀声,手掌突然按在我手背上。

那瞬间的触感太清晰了——

你指尖的薄茧擦过高岭土,微凉的湿气里渗着体温,像刚出窑的青白瓷。

“新来的?”

老匠人李叔忽然开口,转盘 “吱呀” 转了半圈,我的泥坯撞上他的兽首,两股陶泥在离心力里突然粘连,像两条交缠的灰蛇。

非遗传承人老匠人李叔的拐杖 “笃” 地敲在青砖地上:

“汲古斋有规矩 —— 陶泥相缠,必合塑一尊,不然火一烧就裂。”

他说话时,你我交叠的指尖,正在泥坯上压出相同的指痕,像有人用竹刀刻下了半阙没写完的词。

后来,我偷偷摸过那片初遇的陶泥,湿痕里藏着你的指纹形状。

转盘彻夜未停。

你的指尖带着常年捏陶的薄茧,在我掌心的泥坯上刻出回纹。

“这是绞胎瓷的‘缠枝纹’,” 李叔声音压得低,“宋代匠人说,陶泥里住着魂。”

他浑浊的眼扫过我们交叠的泥纹,“三日内若不成器,窑火会收走多余的东西。”

亲爱的,你知道吗?

那些年,我在博物馆看宋瓷,总觉得绞胎纹里藏着秘密,直到那天才明白 ——

命运早把我们的掌纹,揉进了同一块泥里,只等转盘转动时,让湿痕长成纠缠的脉络。

合塑的第三晚,李叔教我做绞胎纹。

“看,青灰泥和乳白泥要像揉面一样叠三层。”

竹刀在泥坯上划出 S 形,像太湖石间流过的月光。

当我的拇指按进壶嘴时,陶泥突然渗出极细的金线,在转盘灯光下闪得晃眼。

你扣住我手腕的力道,突然收紧:

“这是李叔家传的 ' 金缮陶 ',用真金粉调的泥。”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民国年间的窑厂,有个匠人把金簪熔进陶泥,烧窑时血滴在坯体上,金线就从血痕里爬出来。

醒来时,发现你还在转盘前,指尖沾着金粉在修坯,陶坯夹层里浮出半枚刻着 “囍”字的碎瓷。

“这是太爷爷的逃婚信物,” 你把碎瓷嵌进泥里,金纹突然发烫,“他把婚书烧成灰,和金粉一起揉进了陶胎。”

当我看见金纹在你掌心流转时,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给我的银镯 ——

镯子身上刻着和这金纹一模一样的缠枝。

“汲古斋不是陶艺工作室”,后来李叔说漏了嘴,说汲古斋的老规矩:“以金为信,以泥为契”,合塑的人要把最珍重的东西烧进去,陶火才会把心事焐热。

那时,我偷偷把银镯塞进陶泥夹层,想着等开窑时,让金纹把我们的名字焊在一起。

开窑那天的红光,赤焰的我在瞳孔里“灼烧”,睫毛尖都在发颤。

突然,整尊陶坯迸裂的火光,像突然炸开的鎏金。

碎瓷片上腾起的金线直窜向穹顶,在青灰色砖墙上烙下蜿蜒的纹路,连空气里的高岭土粉尘,都被染成琥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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