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封 墨痕寄晚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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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波妞：

还记得，那天午后的阳光，像被筛子滤过，碎金似的洒在“老书虫”书店的木地板上。

我蹲在漫画区的矮架前，指尖划过一排脊背上印着红橙黄蓝的《灌篮高手》。

那塑料书皮，被摩挲得有些发黏，带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混合着灰尘与油墨的独特气息。

空气里，飘着隔壁书架传来的旧报纸味，还有吧台那边隐约的咖啡香。

店主是个戴老花镜的老爷爷，此刻正坐在藤椅上打盹，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我听不太懂的评剧。

时间在这里好像走得特别慢，慢到足以让我在泛黄的纸页间，轻易就跌回十几年前的夏天……

那时候，我家还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没有空调，只有吱呀作响的吊扇。

每个暑假的午后，我都会揣着攒了几天的零花钱，跑到街角那家小小的租书店。

老板娘总是笑眯眯地坐在柜台后织毛衣，“哟，小姑娘又来借书啦？”

柜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精致糖果。

我租得最多的，就是《灌篮高手》。

书里，樱木花道的红头发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流川枫的冷漠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执着，赤木刚宪的大猩猩脸下是对篮球最纯粹的热爱……

那些穿着红色队服的少年们，在纸上挥洒着汗水与青春，也照亮了我那段有些沉闷的童年。

突然间，记忆像被按下了播放键，清晰得能听见自己当时翻书的沙沙声，能感觉到租书店里那台老旧空调吹出的、带着点霉味的凉风。

我指尖一顿，停在了第10册上。

对！就是这一本。

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一册里，湘北和陵南打了一场硬仗，樱木花道那个笨蛋，居然在关键时刻犯了迷糊，把球传给了对方球员。

当时，我看得急死了，攥着书的手指都泛白了，好像自己也站在那个喧嚣的篮球场上，心脏跟着每一次运球、每一次投篮砰砰直跳。

更重要的是，这一册的最后一页，有一个小小的签名。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抽出这本漫画。

书比记忆里更旧了些，书脊处的胶水有些松动，露出里面泛黄的纸芯。

我捧着它，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秘密，走到靠窗的旧沙发坐下。

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动作慢得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

熟悉的画面扑面而来，樱木的搞笑，流川的酷帅，三井寿那句“教练，我想打篮球”的台词旁边，似乎还能让我看到当年自己不小心蹭上的一点墨水印。

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嗯嗯，就快到了。

指尖划过最后一个版面，那个激烈的进球画面还在眼前跳动，我轻轻吸了口气，翻过这一页——

不是空白页。

在版权信息和定价的下方，靠近书脊的位置，有一行小小的、用黑色水笔写的字。

字迹有点潦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认真：

“愿你永远像樱木一样，永远热血，永远不怕犯错。”

下面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签名：“波妞”。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那行字，纸面因为笔尖的力度，微微有些凹陷。

十几年过去了，墨水的颜色已经淡了些，却依然清晰可辨。

嗯，就是这个。

当年我把这册漫画还回去的时候，发现最后一页多了这个签名。

那时候我还小，只觉得这个叫“波妞”的人很有意思，居然会在漫画书上写字。

老板娘当时说，“这书是附近一个男孩子的，他看完了放在这里代卖，大概是随手写上去的。”

我当时心里有点莫名的失落，好像一个不小心，窥见了别人的秘密，又没能说上一句话。

后来我再也没租到过这一册，那家租书店没过几年也关门了。

我以为，这个小小的签名，会像很多童年往事一样，被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渐渐模糊，直至遗忘……

没想到，十几年后，在这样一个偶然的午后，在这样一家陌生的旧书店里，我居然又遇到了它。

就像一场跨越时空的重逢。

“在看《灌篮高手》？”

你那清朗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像夏日里突然吹过的一阵凉风，吹散了我心头的怅惘，也让我猛地回过神来。

我下意识地合上书，抬头望去。

逆光里，你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

阳光在你身后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让我看不清你的脸，只能看到你微微垂着的眼睫，和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

书店里很安静，评剧的唱腔还在继续，老爷爷的呼噜声轻轻响起，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书往怀里抱了抱，“小时候很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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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往前走了两步，阳光从你身侧移开，我才看清你的样子。

眉眼很干净，鼻梁挺直，嘴唇的线条很柔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扬，带着点少年气的痞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你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书上，眼神亮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老朋友。

“这册我有印象，”你说，声音里带着点怀念，“当年看的时候，气得差点把书摔了。樱木那个失误，太不应该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你也对这个情节印象这么深。

“是啊，”我忍不住接话，“当时觉得特别可惜，明明就快赢了。”

“后来想想，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完美，才显得真实吧。”你笑了笑，目光落在我捧着的书册上，顿了顿，忽然说，“这册最后一页，是不是有个签名？”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

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你。

你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指了指我手里的书，笑容更深了些，语气带着点笃定，又有点像是在分享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那行字，是我写的。”

“愿你永远像樱木一样，永远热血，永远不怕犯错。”

“署名波妞。”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收音机里的评剧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老爷爷的呼噜声停了一下，又继续响起来，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手里还捧着那本漫画书，封面的樱木花道正咧着嘴大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大门牙。

可我眼里，却只剩下眼前的你。

你说，那个签名，是你写的。

那个我记了十几年，以为再也不会有下文的签名，它的主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你……”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你怎么会……”

你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许多，你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这个故事，说来有点长。”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些，像是在确认它的真实存在。

你在我身边坐下，沙发因为你的重量微微陷下去一块。

一股淡淡的、像是皂角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飘了过来，很干净，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

“这家书店，曾经是我爷爷开的。”你指了指那边打盹的老爷爷，“我小时候，就经常在这里待着。”

我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那个戴老花镜的老爷爷似乎被我们的说话声惊动了，动了动身子，又沉沉睡去。

“那时候我家就住在这附近，”你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暑假没事干，就天天泡在书店里。我爷爷不管我，我就把他进的漫画书看了个遍。”

你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我：

“《灌篮高手》是我最喜欢的一部。那时候觉得，打篮球的男生帅呆了，尤其是流川枫，简直是我的偶像。”

“我也是！”我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低下头，“我是说，我那时候也很喜欢他们。”

“看得出来。”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刚才翻书的时候，眼神特别专注，好像整个人都钻进去了。”

我脸颊有点发烫，赶紧转移话题：

“那你……为什么会在书上写字呢？”

这个问题，我憋了十几年。

你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那时候我大概十三四岁吧，正处于那种……嗯，有点叛逆，又有点想装酷的年纪。”

你自嘲地笑了笑：

“那本《灌篮高手》第10册，是我自己买的。看完之后，特别有感触。樱木虽然笨手笨脚的，老是犯错，但他那种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劲儿，其实特别让人羡慕，对吧？”

我点点头。是啊，樱木花道或许不是最厉害的，但他一定是最热血、最敢拼的那个。

“那时候我刚跟我爸大吵了一架，”你的语气低沉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希望我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可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篮球，觉得只有在球场上，我才是真正活着的。”

“那天我把书看完，心里堵得慌，就想写点什么。刚好看到最后一页有空白，就拿起笔，写了那句傻话。”

你看向我手里的书，眼神里带着点怀念，又有点不好意思，

“写完之后，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后来我爷爷说，这书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摆出去卖了，换点零花钱。

我想着，说不定哪个跟我一样喜欢《灌篮高手》的人会买走它，看到那句话，也许能有点共鸣，就同意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会被你找到，而我，又刚好在这里。”你笑了笑，眼里的光芒像是被阳光点亮了，“这算不算……一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