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封 被耐心接住的问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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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照片里扭曲的树干:

“可这树看着怪怪的,枝丫都是弯的。”

“那是因为他们想让树连接天地呀。”你用铅笔在笔记本空白处画了个简易的树,“地上的人通过神树跟天上的神对话,就像后来的人用望远镜跟星星对话。张衡的地动仪是听大地的声音,伽利略的望远镜是看星空的模样,其实本质上都一样——”

你顿了顿,把那枚北极星部件放在我手心,轻轻合上我的手指:

“都是想弄明白,我们住的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光透过阅览区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你画的神树上,铅笔线条被照得发亮。

我捏着那枚小零件,忽然觉得那些隔着千百年的名字——

张衡、伽利略、莫高窟的画工、三星堆的工匠,好像都站在同一个星空下,手里都握着把钥匙,想打开宇宙的门。

“那我们现在……算摸到钥匙边儿了吗?”我问。

你笑起来,眼镜滑到鼻尖也没推:

“你刚才不是问,地动仪有没有千里眼吗?说不定,我们每个人的好奇心,就是那只千里眼呢。”

我其实很多地方都没听懂,比如你说“二十八星宿,其实是古人给月亮盖的驿站”,又说“木星每十二年绕太阳一周,所以十二生肖其实是木星的路标”。

但你从来没打断过我那些天马行空的联想,我指着零件里的黄道圈,说“像戴在手腕上的镯子”。

你居然认真点头:

“唐代的天文官,还真把黄道坐标刻在玉璧上,下葬时垫在枕下,说是能指引灵魂,找到星宿的方位。”

后来,你送我回家,走到楼下时,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个用铁丝和蓝卡纸做的简易星盘,指针居然是用回形针弯的。

“今晚天气好,”你把星盘塞进我手里,“对着北极星转底盘,能找到猎户座。”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晚上,我举着那个歪歪扭扭的星盘在操场转了半个小时,蚊子在耳边嗡嗡叫,露水打湿了裤脚。

后来你发来微信:

“是不是找不到?猎户座的腰带,是三颗并排的星,像猎人系着的玉佩。”

你看,你总是这样。

我连最基础的天文知识都分不清,却敢在你面前指着夜空胡说八道。

我说“银河像打翻的牛奶”,你就接“其实是千亿颗恒星在发光,就像所有被点燃过的文明,都在眨眼睛”;

我说“月食时,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的饼”,你就讲“古人说,那是蟾蜍在啃月亮,其实是地球的影子落在了月球上,就像我们站在路灯下,影子会把远处的花罩住”。

上周,我们在家看那部讲玛雅文明的纪录片,屏幕上出现那些刻着星象的石碑时,我突然问:

“他们为什么要在石头上刻星星?”

你正往我手里塞剥好的橘子,闻言放下水果盘,调慢了播放速度。

“因为星星,是不变的坐标呀,”你指着屏幕上的螺旋形图案,“玛雅人发现金星每584天回到同一个位置,就用这个周期来安排播种和战争。他们没有文字记载历史的时候,星星就是最好的日记本。”

纪录片里出现祭司观测星象的壁画,你突然笑了:

“你看他们站的台子,其实和咱们登封的观星台原理一样,都是通过影子的长度来算节气。”

我咬着橘子含糊不清地说:

“那现在有天气预报,星星是不是就没用了?”

你没直接回答,而是打开电脑找出一张图。

是去年我们在青海湖边拍的星空,银河像一条发亮的绸带,横在头顶。

“你还记得那晚吗?你说看见流星要许愿,结果把北斗七星,当成流星追了半天。”

我脸一下子红了。

当时,我指着勺子形状的星群大喊“流星”,你笑着把我摁回折叠椅上:

“那是北斗,几千年前就在那儿了。古人晚上赶路,就靠它认方向。”

你顿了顿,声音轻下来,“现在我们不用靠星星找路了,但抬头看见它们还在,就像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没变过,挺安心的。”

昨天,我整理书柜,翻出你送我的第一本书,《步天歌》。

扉页上有你写的小字:

“星官共三百垣,你是最亮的那颗。”

当时,我还不懂什么是星官,你就用彩笔在旁边画了个简笔画,一个小人物举着望远镜,望远镜里冒出一颗星星。

现在我慢慢懂了。

你教我的,哪里是天文知识呢?

你是在告诉我,不懂没关系,慢慢来;那些看起来高深的道理,其实都藏在生活里;有人愿意等你,等你慢慢看清这个世界的样子,就像等一颗星星慢慢亮起来。

刚才抬头看窗外,月亮很圆。

我突然想起你说的,月亮绕地球转,地球绕太阳转,整个宇宙都在动,但总有相对静止的东西。

就像我们,坐在同一间屋子里,看同一本书,聊同一片星空。

对了,巷尾那家旧书店老板说,他收着一叠民国时期的《天文普及周刊》,里面有篇讲“浑天说”的文章,插图是手绘的蛋壳式天球,还盖着前主人的藏书印。

我刚才路过时,扒着玻璃柜看了两眼。

那些铅字都泛黄了,插图里的“赤道圈”画得像孩童玩的呼啦圈。

老板说,那套周刊缺了第三期,可他记得第三期里有一张,是张衡浑天仪的拆解图。还说我要是感兴趣,他明天去仓库翻翻看。

其实,我连“浑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到底是说天地像鸡蛋还是像核桃都没弄清,更别说那些周刊里讲的“黄道赤道相交成角”了。

但我还是跟老板说“麻烦您找找看”,因为我知道,等你看见那些歪歪扭扭的手绘星图,一定会先指着“紫微垣”的位置笑出声,然后慢悠悠告诉我:

“你看这圈星星,画得像不像院子里的影壁?古人觉得天帝住在里面,就像咱们把最贵重的东西,藏在影壁后面。”

你讲这些的时候,指尖说不定会在纸页上轻轻敲,阳光从书店的木窗棂漏进来,刚好落在你指腹的薄茧上——

就像当年在图书馆,你教我认浑天仪零件时那样。

就算我到时候问出“为什么鸡子的黄不会掉出来”这种傻问题,你也一定会蹲下来,眼睛亮闪闪的,像举着望远镜对准了星星:

“因为古人觉得天地是连在一起的呀,就像……就像咱们现在共用一个书签,书翻开哪页,哪页就有光。”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