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封 钥匙上的三圈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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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波妞:
展信时,晨雾该正漫过窗棂了。
你枕着我的发,呼吸在颈窝酿成浅湾,漾开的温煦里浮着阳光的碎金,是前日午后天台晒透的被单味道。
你当时固执地多晾了两小时,说要把秋阳的暖烘烘腌进棉絮里。
此刻,这暖意混着你袖口未散的松烟墨香,成了我数着你睫毛时,最妥帖的安神剂。
其实,我睫毛颤了颤,并非梦呓。
你掏出钥匙时金属碰撞的轻响,在楼道里弹了三下才到门口,我数着那三声脆响睁开眼的。
月光正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拼出半阙《秋兴赋》的残字,你便踩着那些零落的平仄进来了,皮鞋跟在门垫上碾磨七次,比寻常多了四下。
今天怎么蹭这么久?”
我在心里偷偷问。
后来才发现你西装裤脚沾了一片银杏叶,是公司楼下那排老银杏树的,叶缘都黄透了,像被谁用金箔细细描了圈。
你大约怕带进屋的窸窣惊扰我,蹲在玄关与那叶片较劲,指尖捏着叶柄转了三圈才摘下,动作轻得像拆解一封蘸了露水的信笺。
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的。三个月前我便发现了,每次加班晚归,你总会把钥匙串上那只铜葫芦转三下,才肯插进锁孔。
我第一次见时觉得搞笑,问“是不是在演什么武侠剧里的暗语”,你耳尖发红,说听楼下张奶奶讲,转三圈钥匙能消灾,“我怕锁芯‘咔嗒’一声太脆,惊了你浅眠”。
现在想来,才发现你那天撒了谎。
上周,我去你公司送文件,撞见保洁阿姨收拾你工位,鼠标垫下压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是我去年深秋的字迹:
“睡眠浅,怕吵,尤其怕钥匙声。”
那是去年秋天写的,当时我总抱怨楼道声控灯太灵敏,钥匙一响整层楼都亮得晃眼。
原是那时随口抱怨,你却裁了方纸记下来,藏在触手可及处,像藏着一枚需恒温保存的春信。
你解西装纽扣总从最下颗开始,这习惯还是我教的。
初见你穿正装,笨手笨脚从上往下扯,衬衫领口都挣得歪了,我伸手按住你手腕:
“从下往上解,领口才不会像被猫抓过撑变形。”
如今,你指尖划过第三颗纽扣时总会顿半秒——那里有块极小的毛边,是上月帮我拿书架顶层的《全唐诗》时,被钉子勾出的。
你说要拿去缝补,我却偏爱那点不规整,就像我们之间悄悄滋长出的软刺,不扎人,只让人觉得亲近。
你走到床边时踢到了床脚的收纳箱,塑料壳“咔嗒”响了一声,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你僵在原地不动了,呼吸都屏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继续挪步,膝盖撞到床头柜时发出的闷响,轻得不如檐下归燕的呢喃。
其实,那箱子是我故意放那儿的,里面藏着你出差时我绣的平安符,针脚歪歪扭扭像爬着一群醉汉,怕被你瞧见笑我手笨,便藏在最底层的旧围巾里。
你俯身替我掖被角时,我睫毛不经意颤了颤,你指尖立马悬在半空。
月光恰好漫过你眉骨,把那颗小痣照得分明——大学时我总说那是颗“墨痣”,像王羲之写漏的一点,你当时正啃着煎饼,含糊不清接话:
“那你便是我的宣纸,得天天揣在心口焐着。”
如今,果然还焐着,指尖悬在我额前两厘米处,停了足有半分钟,才敢轻轻把被角抿到我耳后。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空了,你大概是瞥见了杯底的茶渍。
上周,你说喝隔夜茶伤胃,买了一套白瓷茶具,说“喝新茶才养人”。
现在你轻手轻脚去厨房,水壶烧水时你把火调到最小,蓝火苗舔着壶底,像在跟铸铁锅底说悄悄话。
我听见你往杯里放了三颗枸杞,两颗金丝枣,这是你从中医爷爷那讨来的方子,说“熬夜伤肝,得慢慢补”。
其实,我素来不太爱甜饮,但每次你端来,我都假装喝得很香甜,看你眉梢扬起的弧度,比杯口蒸腾的热气还要暖三分。
你回房时带进来一缕风,混着杯沿的温润,吹得我鬓角碎发动了动。
玻璃杯搁在床头柜上,杯底与木头相触,发出“咚”一声轻响,你懊恼地“啧”了声,伸手想去扶,我却故意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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