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破晓启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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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的春夜,寒意并未因季节的更迭而彻底消退,反而裹挟着长江水汽,渗入骨髓,是一种粘稠而压抑的冷。这冷,不似北方凛冽的干爽,倒像是无形的湿布,一层层缠裹上来,堵住口鼻,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钦天监这处临时辟出的工坊,原是观测星象、推演历法的清贵之地,如今却灯火彻夜不熄,人影幢幢,弥漫着一股与星空玄妙格格不入的、混杂着焦灼与草药味的尘世苦难气息。
工坊内,烛火与油灯的光芒交织,在四壁投下摇曳不定、放大了无数倍的阴影,仿佛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扑灭这微弱的人类抗争之光。空气污浊不堪,草药熬煮的苦涩、炭火燃烧的烟火气、皮革棉布特有的味道,还有某种实验失败后残留的、难以言喻的酸腐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氛围。
戚睿涵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如同被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突突地跳着疼。他放下手中一个用多层粗棉布勉强缝制、内里填充着黑乎乎活性炭末的物事——这是他们仿照防毒面具概念制作的“驱鬼罩”,粗糙得可怜。
他用力揉按着穴位,指尖冰凉,试图驱散脑海中因极度缺乏睡眠和持续高强度思考而产生的混沌。几天了?三天?还是五天?时间在这个与外界近乎隔绝的工坊里失去了清晰的刻度。自从前线加急军报传来,确认了清军在淮安、凤阳等地不仅使用了威力惊人的“火风筝”、“霹雳炮”,更悍然动用了惨无人道的瘟疫武器,导致军民死伤枕藉、防线几近崩溃的消息后,他与李大坤便如同被上紧了发条,一头扎进了这间工坊。
彼时,南京朝廷震动,皇帝朱由崧惊惧不已,在朝堂上几乎语无伦次。是李大坤,凭借其此前在医药和饮食方面展现出的“奇思妙想”和扎实功底,被病急乱投医的皇帝紧急擢升为太医院使,赋予全权,主导这场突如其来的防疫之战。而戚睿涵,这位曾成功劝说吴三桂转投李自成、又竭力促成南明与顺军联合抗清、在统一战线构建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异人”,则成了李大坤最重要的,也是唯一能理解那些诸如“细菌”、“病毒”、“疫苗”、“过滤”等超越时代概念的搭档。
然而,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深得令人绝望。
“还是不行。”李大坤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他颓然放下手中另一个“驱鬼罩”的半成品,那玩意儿边缘粗糙,用于贴合面部的皮革软硬不均,根本无法保证气密性。
旁边一个小炭炉上,架着的陶制药罐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深褐色的汤汁,浓烈刺鼻的草药味正是源于此——这是李大坤根据太医院库存古籍和几位老太医的经验,勉强配出的“避瘟散”方子,据说能清热解毒,预防时疫。但具体效果?面对清军可能针对性培养、投放的强效病原体,这玩意儿恐怕连心理安慰的作用都微乎其微。
李大坤用一块脏兮兮的布巾擦了擦胖脸上沁出的油汗,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驱鬼罩的密封性太差,稍微一动就有缝隙,咱们这土法烧炼的活性炭,吸附效果也天差地别。对付张晓宇那混蛋搞出来的、针对性强的化学毒气,或许在浓度不高时还能勉强顶一阵子,但对这种主要通过接触、飞沫,甚至可能通过气溶胶传播的烈性瘟疫……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工坊角落一堆废弃的琉璃片和简陋支架——那是他们尝试磨制“显微镜”的失败残骸,语气更加低沉:“至于疫苗……睿涵,我的老戚啊,我们现在连引起这场瘟疫的,到底是哪种病毒,还是哪种细菌都确定不了。没有高倍显微镜,没有无菌培养皿,没有基因测序……这根本就是……就是痴人说梦,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的话语像重锤,敲打在戚睿涵早已疲惫不堪的心神上。
工坊内一片狼藉,恰似他们此刻的心境。原本摆放星图、仪器的桌案,此刻被各种匪夷所思的物品占据:成捆的药材、颜色各异的矿物粉末、不同质地的布匹皮革、烧制失败的琉璃器皿、形状古怪的陶制烧瓶、还有满地写满了炭笔草图与算式的废纸……这里不像求索真理的工坊,反倒像刚被一场知识的风暴无情席卷过的废墟。
几次三番的尝试,几次三番的失败,不仅耗尽了他们从现代带来的那点微薄知识储备,也几乎耗尽了南京城内能紧急调集来的相关材料,更透支了他们的精力与希望。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复杂的气味,更有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比窗外粘稠的春寒更甚。
戚睿涵默然起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窗边。他伸手,用力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的一条缝隙。“嘎吱——”一声轻响,一股凛冽而清新的夜风立刻乘隙涌入,带来室外草木的湿润气息,稍稍驱散了工坊内令人窒息的闷热。然而,这风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厚重阴霾。
他向外望去,南京城的夜景在无边的黑暗中沉默地延伸,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同萤火虫般在沉沉的夜色里顽强闪烁,却更反衬出这黑暗的庞大与压抑。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敲击梆子的声音,“梆——梆——梆——”,悠长,空洞,带着某种宿命般的韵律,一下下敲击着不眠人最脆弱的心弦。
这片看似宁静的金陵夜景之下,掩盖的是淮安、凤阳等地如何的人间地狱?是村庄十室九空、尸骸遍野的惨状?是前线将士在瘟疫蔓延和新型火器双重打击下,缺医少药、苦苦支撑的绝望?是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抗清民族统一战线,因此骤然面临的倾覆危机?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戚睿涵的良知。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张晓宇。那个曾经在校园里与他争辩古今、在篮球场上并肩挥洒汗水的同窗,那个因情感纠葛而与他势同水火的情敌。如今,却在历史的岔路口,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是张晓宇的“智慧”——那些基于现代理科知识改造的火器、毒气,以及眼前这更加灭绝人性的瘟疫武器,彻底颠覆了战争的走向。
原本,在他的努力下,吴三桂未降清而投顺,南明与农民军势力初步联合,抗清民族统一战线已然成型,局势虽艰难,却已现一丝曙光。可张晓宇的介入,像一颗携带着致命病毒的陨石,悍然砸入了历史的洪流,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吞噬一切的恶浪。他让清军获得了跨时代的技术碾压,更带来了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残忍逻辑,使得这场维系华夏文明存续的战争,急转直下,变得如此血腥,如此令人窒息。
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深深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命运弄人的悲凉,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戚睿涵的胸中翻涌。历史的车轮,难道真的要被张晓宇这样一个人,凭借着扭曲的才华和彻底的冷酷,强行扳向更加黑暗、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吗?我们这些知晓后世苦难、一心想要挽回天倾的穿越者,难道最终竟成了加速其毁灭的催化剂?
“我们不能放弃,大坤。”戚睿涵猛地转过身,声音因疲惫而低沉沙哑,却像绷紧的弓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认输了,那么前线那些还在用最原始的血肉之躯,抵挡着‘火风筝’轰炸和瘟疫蔓延的将士们,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南京城内这百万惶惶的生灵,还有什么指望?我们穿越至此的意义,又何在?”
李大坤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仿佛想将满面的疲惫与油污一同擦去。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里是同样的不甘,却也充满了现实的无力感:“我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是睿涵……方向在哪里?突破口在哪里?我们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矿井里摸索,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连一丝缝隙,一扇门的影子都摸不到啊!我们所有的尝试,都像是用鸡蛋去碰石头……”
两人相顾无言。工坊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那熬药的陶罐还在不识时务地“咕嘟”作响,以及炭火偶尔爆出的、细微而清脆的“噼啪”声。这零星的声音,反而像放大镜一样,凸显了夜的深沉与寂静,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极度的精神煎熬和肉体疲惫,如同不断累积的潮水,最终冲垮了意志的堤坝。戚睿涵只觉得眼皮重若千钧,头脑昏沉如同灌满了铅块。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滑落,最终伏在那张堆满了杂物、散落着炭笔草图的书桌上,沉沉睡去。意识的最后,是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内心深处一丝不甘的挣扎。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奇异而突兀的变幻。
刺眼、均匀的白色光芒取代了摇曳昏黄的烛火,充斥了整个空间。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带着强烈化学试剂气息的消毒水味道,粗暴地冲散了记忆中草药的苦涩与工坊的浊气。戚睿涵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宽敞、明亮、整洁到一尘不染的实验室里。
四壁是雪白的墙面,头顶是发出稳定嗡鸣的日光灯管。眼前是光洁如镜的不锈钢实验台,台上摆放着各种他既熟悉又感到几分疏离的仪器:恒温水浴锅的指示灯幽幽地闪烁着绿光,电子天平显示着精确的数字,一台崭新的光学显微镜静静地矗立在角落,金属部件反射着冷冽的光泽。他身上穿着挺括的白色实验服,手上戴着贴合手型的乳胶手套,触感细腻而陌生。
这是……现代的实验室?大学的实验室?
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攫住了他。
“戚睿涵,发什么呆?第三组数据记录好了吗?恒温水浴的温度波动范围需要精确到正负零点五摄氏度。”一个清冷、熟悉,带着些许催促和不耐烦意味的女声,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实验室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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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回头,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只见一个同样身着白色实验服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实验台前,低头核对着手中的记录板。她留着利落的及肩波浪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镜片后那双眸子锐利如鹰,正微微蹙着眉头看向他。那眼神中,是戚睿涵无比熟悉的、属于顶尖理科生的那种专注、严谨,以及对于任何不规范操作和走神行为本能的不满。
“班……班长?刘菲含?”戚睿涵难以置信地叫出声,声音因惊愕而有些干涩。眼前之人,赫然是他高中时代的班长,那位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宝座,以逻辑缜密、思维敏捷、要求严格着称的理科大佬,刘菲含。
“不然呢?”刘菲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疑惑,仿佛在奇怪他为何会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这次关于‘特定环境下微生物适应性培养与简易化学纤维合成’的综合探究实验,难度和权重都很高,直接关系到期末的评估和学分。我提醒过你不要掉链子,数据记录必须及时、准确。”
戚睿涵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面前的实验台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实验记录本,上面写满了各种他曾经学过、此刻却感到有些隔膜的化学分子式、生物培养步骤以及待填写的表格。旁边的恒温水浴锅里,几个锥形瓶中的溶液正在设定的温度下微微震荡,泛起细密的气泡。那台冰冷的显微镜,似乎正等待着他去观察另一个微观世界的奥秘。
一瞬间,戚睿涵福至心灵,明白了这奇异梦境的意味。这绝非普通的梦境,这是他在绝境中,潜意识向过往积累的疯狂求援,是跨越时空的知识接力!
“班长,我需要帮助!”他猛地跨前一步,语气急切得几乎破音,也顾不上这场景是否符合逻辑,是否会吓到对方,“不是实验评估,不是学分。是更紧急、更真实、关乎无数人性命的事情。瘟疫,古代的战场上出现了大规模的、人为制造的瘟疫,还有化学毒气。我们需要制作疫苗,需要有效的防护服和面具。现在,马上!”
刘菲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和话语内容弄得明显愣了一下,秀气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似乎完全没能理解“古代战场”的具体含义。但她超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让她迅速捕捉到了最关键的核心词汇:“疫苗?防护服?化学毒气?戚睿涵,你想模拟哪个特定的历史事件背景?还是在进行某种……科幻设定的推演项目?”她顿了顿,习惯性地以学术角度切入,“不过,无论是历史还原还是科幻构想,其涉及的基本科学原理,在高中教材和大学先修课程里都有所涉猎,你需要我帮你梳理哪部分?”
“就当是最紧急、最真实的科幻设定,关乎文明存亡的那种!”戚睿涵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感受到实验服布料的平滑触感,语速快得像连环炮,“听着,设定是这样的:我们没有现代的实验设备,没有无菌操作台,没有电子显微镜,甚至无法精准确定引发瘟疫的病原体是哪种病毒或细菌。只有根据疫情症状的大概描述,类似鼠疫、天花,或者某种不知名的、通过空气、飞沫、接触传播的烈性传染病。同时,敌人还在使用成分不明的化学毒气攻击。在这样的极端条件下,我们该怎么利用可能找到的原始材料,制作出最基本的、哪怕效果打折扣的疫苗?该怎么合成或改造出能够有效防护的服装和面具材料?”
刘菲含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但戚睿涵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急迫和绝望,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进行普通的学术讨论。出于一种根深蒂固的、对解决问题的执着,以及学霸面对高难度挑战时本能的好奇与严谨,她迅速收敛了无关的情绪。她走到实验室一侧的一块大型白板前,利落地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
“好,既然你设定如此,我们就基于‘极端条件’和‘基本原理应用’来推导。”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条理,笔尖落在白板上,发出“唰唰”的声响,“首先,疫苗。”她写下两个大字,然后在下面划出分支。
“第一原则:在没有精准病原体识别和分离能力的情况下,你想制作出针对特定病原体的、安全有效的特异性疫苗,在现代医学框架内是几乎不可能的。风险极高。”她先强调了困难,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可以考虑两个方向:一是非特异性免疫刺激,二是利用已知的、毒性减弱的相近病原体进行交叉免疫尝试。”
“说具体点,具体方法和材料!”戚睿涵紧紧盯着白板,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海里。
“非特异性免疫,思路是广泛增强机体抵抗力。比如,深入研究你们‘设定’中当地有哪些药材,是被传统医学公认具有‘解毒’、‘扶正祛邪’功效的。结合……嗯,就当是结合当地医疗机构的经验,”她巧妙地避开了“太医院”这个词,“筛选配伍,配制成汤剂或丸散,虽然不能直接预防特定瘟疫,但或许能显着提高感染者的生存几率,降低死亡率。这可以算作一种广义的‘治疗性’或‘辅助性’干预。”
“其次,交叉免疫尝试。最着名的例子就是天花。”刘菲含笔下滑利地画出了简单的流程草图,“人痘接种法,你知道吧?虽然风险很大,但这是人类疫苗史的起点。你可以尝试收集那些感染了天花但病情较轻、甚至最终康复者的痂皮或脓液,进行简单的减毒处理——比如,反复暴晒于特定强度的阳光下,或者用一些被认为有消毒作用的草药汁液长时间浸泡。然后,用经过处理的材料,通过鼻腔吸入或皮肤划痕的方式接种给健康人。”她在一旁标注:“关键:剂量控制、材料筛选、受体健康状况评估。成功率不确定,存在引发严重感染的风险。”
她顿了顿,又在旁边快速画了一头简笔牛,继续道:“另一个更安全有效的方向,是牛痘。如果你们能找到正在患牛痘的牛,取它牛痘病灶处的脓浆,接种给人,预防天花的效果比人痘更好,安全性也高得多。这是被历史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的方法。虽然寻找牛痘源可能需要运气和时间。”
戚睿涵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对啊,牛痘,虽然在这个时代的明朝,寻找生牛痘的牛绝非易事,但这毕竟是一个明确无误的、被历史验证过的方向!比他们之前无头苍蝇般试图直接培养“疫苗”要靠谱千万倍!还有利用康复者血清提取抗体……虽然血清的分离、保存和安全性都是大难题,但在极端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值得冒险探索的思路。
“然后,是针对你说的未知瘟疫。”刘菲含将话题拉回,“在没有病原体信息的情况下,制备特异性疫苗不现实。但可以借鉴第一个思路,集中力量研发那种‘扶正解毒’的广谱药剂,尽可能多地保住人命。这本身就是对抗瘟疫的重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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