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江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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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扫过众人,尤其是那些激进的年轻将领:“我们转战南北,几起几落,吃过败仗,也打过胜仗,甚至一度坐进了北京城。可最终呢?内部腐化,军纪涣散,应对失当……清兵入关,山河破碎,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比之前更甚!这些年来,我常常在深夜惊醒,回想这一切,在想,我们当初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是那座金銮殿上的龙椅吗?是这‘闯王’、‘大帅’的虚名吗?”
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如炬:“不,不是,至少不全是。我李自成起义,不为自己当皇帝,只为这天下受苦的百姓,能谋一条生路,能活得像个人!”
他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连最桀骜的将领也低下了头,沉思起来。
“而今,满清已亡,外虏被逐。这本是百废待兴,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大好时机!多少田地等着耕种,多少废墟等着重建,多少家庭等着团聚!”李自成的语气充满了渴望,“陛下若能识大体,顾大局,愿意和平统一,使天下早日安定,百姓早日脱离战乱之苦,我李自成,放弃这割据之地,交出兵权,跪他一个,称臣纳贡,又如何?只要他能做个好皇帝,善待百姓。”
这番话石破天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戚睿涵。他没想到李自成竟有如此胸怀。
李自成接下去说,语气变得深沉:“你们想想,要是本帅这次不去应约,他朱由崧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他们势必视我为抗旨不遵,拥兵自重,欲在西北自立为帝。此意正中其下怀,给了他们讨伐的绝佳借口。届时他们可以此为名,将我们定为叛贼,号令天下共击之,我们这些年的忠义之名毁于一旦,岂不是更憋屈?更对不起那些盼着统一的百姓?”
他看向那些面露惊愕和不忿的将领,语重心长:“若我李某,今日只因舍不得这个‘闯王’、‘大帅’的虚名,舍不得这点地盘权势,就拒不听召,甚至厉兵秣马,准备与明军再战,那这华夏大地,刚刚熄灭的战火必将重燃。届时,烽烟再起,尸横遍野,流离失所者又何止千万?若真如此,我李自成,与明末那些只顾自己争权夺利、罔顾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军阀藩镇,又有何区别?我们当年的起义,又有何意义可言?”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又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许多人心头的躁动之火。连最为激进的刘体纯,也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李自成,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及内心深处的震撼。
戚睿涵怔怔地看着李自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农民军领袖。眼前的李自成,早已超越了阶级和时代的局限,他的胸怀和眼光,已然投向了一个更宏大、更本质的目标——天下苍生的福祉。这种近乎理想主义的担当,与他所熟知的那些精于算计的历史人物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惭愧和敬意。
“大帅……”戚睿涵喃喃道,他原本准备好的许多基于“利害风险”分析的劝说话语,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和渺小。他想起了李自成之前与他讨论土地政策、商贸流通、兴修水利时的专注,那不是一个只想当皇帝的人会关心的事情。那是一个真正想为这片土地做点实事的人。
“可是,大帅,您的安危……”田见秀依旧不甘心,焦急地道,“万一……万一那朱由崧……”
李自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近乎洒脱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看透生死的豁达:“个人的安危,与天下大势相比,与千万百姓的福祉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若我此行,能打消陛下的疑虑,能换取和平统一的可能,能避免一场内战,让这天下早一日安定,那便值得。若陛下真有害我之心……那也是我李自成命中该有此劫。但我相信,经历了抗清的血火洗礼,目睹了山河破碎的惨痛,陛下他……或许也能有所改变,能够胸怀宽阔,励精图治。毕竟,我们都曾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都曾为驱逐外虏流过血。”
他看向戚睿涵:“元芝,你的担忧,是为我,也是为大家,为这大局。我明白,也很感激。但有些路,明知有风险,也必须去走。这不是妥协,也不是懦弱,这是一种……责任。对历史的责任,对天下人的责任。”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已经穿透了眼前的迷雾,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戚睿涵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看着李自成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是了,这就是领袖。不是只有权谋和武力,更要有担当和牺牲。他来自现代,熟知历史的残酷,本能地以“利益风险”来计算一切,却在此刻,被这种近乎理想主义的担当所震撼。他想,或许正是这种超越了个人得失的胸怀,才使得李自成能在明末群雄中脱颖而出,并在失败后还能重新凝聚起如此强大的力量。自己是否太过执着于“安全”而忽略了更大的“道义”?
“李帅……”戚睿涵深吸一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理解,或者提出更具体的安保建议。
突然,议事厅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卫兵有些惊慌的高声禀报,打破了厅内凝重的气氛:
“报——,大帅,城外……城外来了大队人马,打的……打的是大西军的旗号!为首者自称……自称八大王张献忠。要求立刻入城见大帅!”
“什么?”
“张献忠?”
“他怎么会来?”
“他想干什么?趁火打劫吗?”
这个消息比刚才的圣旨更让人震惊,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张献忠,这位与李自成齐名,性格却更为暴烈难测、以手段酷烈着称的起义军领袖,在四川建立了大西政权,也曾与南明合作抗清,其部被明军收编为“四川新编第四军”后,与西安这边往来并不密切,甚至因为一些历史恩怨和地盘问题,关系颇为微妙。他突然率领人马前来西安,意欲何为?难道是听闻了圣旨之事,前来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还是另有所图?
厅内众人刚刚被李自成一席话引发的沉思和感动,瞬间被新的紧张和猜疑所取代,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警惕地望向门外。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李自成眉头微蹙,但并未显得惊慌,他沉声问道,声音压过了现场的骚动:“来了多少人马?是何阵势?”
“回大帅,看起来只有百余骑,皆是将领装扮,衣甲鲜明,并未见大军跟随。张……张献忠本人一马当先,已到城下。”卫兵急忙回禀。
只有百余骑?皆是将领?李自成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下令道:“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请张帅到府前下马,引至此处相见。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斩!”
命令传下,厅内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戚睿涵也和董小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张献忠在这个敏感时刻突然出现,而且只带少量护卫,其意图更加扑朔迷离,给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又增添了一层厚重的迷雾。戚睿涵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已知的历史和当前的局面中分析出各种可能性,但信息太少,难以判断。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脚步声再次从门外传来,沉重而有力,带着一种沙场悍将特有的杀伐之气。厅门被卫兵推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混合着马匹的汗味和西北风沙的土腥气率先涌入。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黝黑如铁,虬髯戟张,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大汉,大步走了进来。他未曾披甲,只着一件略显陈旧的暗红色战袍,袍角沾染着尘土,腰间挎着一口看起来就分量极重的宽刃大刀,刀柄上的红绸已经褪色。虽经长途跋涉,眉宇间却依旧带着一股睥睨一切的悍霸之气,仿佛一头刚刚走下山林的雄狮。正是八大王张献忠。
他的身后,跟着十余位同样气势彪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大西军将领,个个眼神精亮,神色肃穆,默然立于他身后,如同一尊尊铁塔,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张献忠的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在戚睿涵这个生面孔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粗黑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对这个气质独特的年轻人有些好奇,但很快又转向主位上的李自成。他咧开嘴,露出一口与黝黑面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牙,笑容有些粗豪,却并无多少暖意,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李闯王,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洪亮,如同擂响的战鼓,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李自成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看不出喜怒的淡然笑容,抬手示意:“张兄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自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不知张兄突然驾临西安,所为何事?”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既保持了主人的气度,也带着应有的警惕。
张献忠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走到厅中,自己拉过一张空着的太师椅坐下,跟他来的将领则默然分立他左右两侧,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顺军众将。顺军这边,刘体纯、田见秀等人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花。
“俺老张是个粗人,直肠子,不喜欢绕那些花花肠子。”张献忠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李自成身上,声音依旧洪亮,“听说北京城那个皇帝朱由崧,给你下了道圣旨,要封你当什么顺王,让你去北京磕头?” 他说话直接,甚至有些粗俗,毫不避讳。
消息传得如此之快,让厅内众人心中又是一凛。看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各方势力都在密切关注着西安的动向。
李自成不动声色,微微颔首:“张兄消息灵通,确有其事。”
“嘿嘿,”张献忠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诮,“俺老张在四川,也不是聋子瞎子。这天下大事,总得关心关心。李闯王,你是个爽快人,俺老张也不拐弯抹角,你打算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李自成,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
刘体纯看着张献忠那副仿佛审问般的姿态,忍不住哼了一声,语带讽刺:“这与张大帅有何干系?莫非张大帅是来替朱由崧当说客的?”
张献忠猛地转过头,凶悍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刘体纯,眼神中的戾气让久经战阵的刘体纯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呼吸为之一滞。“哼,俺老张替朱由崧当说客?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转回头,重新盯着李自成,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斩钉截铁的味道:“当然有干系。李闯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年咱们一起造反,对付的是朱明朝廷。后来清狗入关,咱们暂时跟南明合作,对付的是共同的外敌。如今清狗被打跑了,这天下,该怎么分,得说道说道了。咱们农民军流的血,不能白流!”
他顿了顿,霍然站起身,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他身后的将领也同时踏前一步,手按刀柄,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仿佛弓弦拉满,一触即发。顺军这边的将领也下意识地纷纷起身,手按兵器,怒目而视,议事厅顿时变成了两军对垒的战场。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失控的时刻,张献忠却出人意料地,对着李自成,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大礼。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掷地有声,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李闯王,我张献忠,今日率我大西军众将前来,就是要表明态度。愿率我全体四川新编第四军将士,追随李大帅。你若不愿臣服朱明,信不过那朱由崧,俺老张和四川的儿郎,就奉你为主,刀山火海,跟你一起,再打出一个新天地。你若决定去北京,接受那朱由崧的册封,只要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局,俺老张也愿随你一同前往,替你保驾,看他朱由崧敢耍什么花样。咱们农民军,不能散了,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这江山,得有咱们的一份。你的决定,就是俺老张的决定!”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寂然无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自成和戚睿涵。谁也没想到,性格桀骜不驯、向来与李自成有竞争关系、甚至有过摩擦的张献忠,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如此明确、如此决绝的表态。他不是来趁火打劫的,也不是来看笑话的,他是来表态支持的,甚至愿意放弃独立的地位,奉李自成为主,共同进退。
这意味着,如果李自成决定对抗明朝,他将瞬间获得整个大西军的力量,控制区域连成一片,实力倍增,足以与明朝分庭抗礼。如果李自成决定接受册封,那么明朝面对的将是一个整合了大部分原农民军力量的、更加庞大的“顺王”集团,其在谈判桌上的分量将截然不同。
压力,瞬间又回到了李自成这一边。他的决定,不再仅仅关乎顺军集团,更关乎整个原农民军阵营的未来。
李自成看着保持躬身姿势的张献忠,看着他身后那些眼神坚定、显然已达成共识的大西将领,看着厅内所有或震惊、或期待、或担忧的目光,久久没有说话。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动容。议事厅内,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愈发急促的风声。窗外,西安城的风依旧在呼啸,卷着历史的沙尘,猛烈地扑打着窗棂,发出哐哐的声响,仿佛在急切地催促着一个决定江山命运的回答。
戚睿涵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波澜起伏。李自成的个人抉择与胸怀,张献忠的意外投诚与表态,明朝朱由崧朝廷的意图与猜忌……所有的因素交织在一起,碰撞、激荡,将时代的洪流推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岔路口。和平,还是战争?统一,还是分裂?中央集权,还是地方藩镇?这一切,都悬于李自成的一念之间。
他看着李自成那沉静而刚毅的侧脸,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知道这位从黄土高原深处走出来的领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而这个决断,必将如同巨石投入历史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深刻地影响这个刚刚驱除了外虏、百废待兴的古老国度的未来走向。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而最终的笔墨,将由活着的人,在这风云激荡的时代,亲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