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重返复兴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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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立刻回答：“哦，塞缪尔管家他……他应该在地下基地的私人办公室里。这个时间，他多半是在列清单，准备明天需要处理的各项事务。”
曲焕点点头。塞缪尔作为父亲派来坐镇复兴会的老管家，虽然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但毕竟年纪大了，管理复兴会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组织，还要照顾新加进来的威廉一家，压力可想而知。
“先别去打扰他了。”
曲焕沉吟片刻，对卡洛斯说道，“你替我转告塞缪尔先生，让他……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复兴会的事情繁杂，如果……如果觉得压力太大，人手不够……”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挣扎。
“……可以……可以告诉我父亲，请他……再派个得力的人手过来帮忙分担一下……”
说到最后，曲焕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不想再给家族增添额外的负担和压力，尤其是在家族面临朝廷猜忌和内忧外患的敏感时期。每一次向家族求助，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疚感。但看着塞缪尔管家日渐操劳的劳累，他又于心不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将那份求助的念头压了下去，换了一句更实际的话：“……卡洛斯，复兴会的事务说到底也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也要多上心，主动帮他分担处理。不要事事都依赖塞缪尔先生。好吗？”
卡洛斯立刻挺直腰板，神情肃然，大声应道：“是！谨遵曲少爷之命！我们也会更加努力，为塞缪尔管家分忧！”
曲焕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灯火通明却略显空旷的客厅，以及玛莎那疲惫却带着感激和坚持的面容。他知道，复兴会这条船，承载着许多人的希望和命运，而他，作为掌舵者之一，肩上的担子，远比想象中要沉重。
“走吧，”曲焕对卡洛斯说道，“带我去你们改造过的基地看看。”他的目光投向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很快，曲焕在卡洛斯的引领下，一道厚重的、带有明显加固痕迹的合金门向两侧划开，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阶梯。
沿着阶梯下行，空气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微凉气息。
地下一层的空间比曲焕上次来时显得更加规整。原本之前的空旷区域被划分出不同的功能区。他们穿过一条不算长的走廊，沿途遇到的复兴会成员在见到曲焕时，都立刻停下脚步，挺直腰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敬畏和尊敬，无声地向他点头致意。曲焕也一一颔首回应，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走廊尽头，一扇敞开的门内透出明亮的灯光。这里原本可能是一个较大的储藏室或娱乐室，如今已被改造成了复兴会的总控室。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拼接起来的长桌，上面铺满了各种地图、通讯记录、物资清单和一些简易的魔法监控设备屏幕。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任务分配、人员轮值和注意事项。
房间的一角，一盏古典的，正散发着温暖黄光的台灯下，一个身影正伏案疾书。
那正是威廉本人。
他坐在一张栗木制的办公桌前，背对着门口，微微佝偻着身子，全神贯注地在一本厚厚的本子上书写着什么。他的一条腿似乎不太灵便，以一个不太自然的姿势摆放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书写的专注度。
卡洛斯正要出声提醒，曲焕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威廉身后，带着一丝好奇，想看看这位卡洛斯的老朋友此刻在忙碌些什么。
威廉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曲焕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账簿上。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条目：日期、项目名称、收入金额、支出金额、经手人、备注……字迹工整清晰，一丝不苟。旁边还散落着几张草稿纸，上面画着复杂的表格，似乎是在进行某种预算分配或收支平衡的计算。
威廉似乎完全沉浸在数字的世界里，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直到他写完一行，准备翻页时，才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身后的人影。
他猛地一转头！
当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一位秦东的黑发少年时，威廉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立刻被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所取代。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站起来，但那条伤腿的拖累让他动作有些踉跄。他连忙用手撑住桌面稳住身体，脸上带着惶恐和极度的恭敬：
“您……您一定就是曲少爷吧？在……在下是威廉·汉森。感……感谢您！感谢您和曲家愿意收容我们一家人！这份恩情，我们……我们永世难忘！”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再次鞠躬，但被曲焕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了手臂。
“威廉叔叔，快请坐。”
曲焕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轻轻按着威廉的肩膀让他坐回椅子上。
“不用这么客套，更不用行礼。现在你们也是复兴会的一份子，是这里的一员了。安心住下，好好休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威廉被曲焕按着坐下，心中的紧张和惶恐稍稍缓解了一些，但那份感激之情却更加浓烈。他局促地搓了搓手，目光落在曲焕那张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曲焕的目光再次落回摊开的账簿和旁边的草稿纸上。那些条目清晰、逻辑严密的记录，以及旁边草稿纸上那些复杂却条理分明的预算表格，其精细程度和专业性，远远超出了曲焕的想象。
他虽然从小接触家族事务，对财务也有基本了解，但眼前这份手工制作的账目，其严谨和细致，简直像是出自经验丰富的审计师之手，而非一个刚从地下世界被接出来的中年人。
曲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和惊讶。他看着威廉，语气真诚地问道：“威廉叔叔，你做的这些账目和预算……非常专业。你以前……是专门学过财务吗？或者……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威廉听到曲焕的询问，微微欠身，脸上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平静，回答道：“不瞒您说，曲少爷。我之前在贝尔市经营着一家小超市，虽然规模不算特别大，但日常进货、出货、盘账、应付检查这些琐事，日积月累下来，再加上自己业余时间确实也在学习财务之类的知识，这点小本领，倒也是实实在在地练出来了，如今多少能够为曲家派上些用场，这是我们一家的荣幸……”
曲焕的目光落在威廉那双布满薄茧、指节粗大的手上，又扫过他摊开的账簿上那工整清晰的笔迹，心中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一个在贝尔市那样的大城市拥有自己超市的老板？这样的生活在寸土寸金的贝尔市绝对是中产阶级甚至是上流人士了，有了这样的生活，怎么会沦落到需要逃往健康之家那种混乱绝望之地，最后被复兴会从泥潭中救回的地步呢？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难道是遭遇了死灵法师的袭击？或者……格蕾芙学院那帮人，已经丧心病狂到将魔爪伸向了与他们毫无瓜葛的普通平民？种种猜测在他脑海中翻腾。
几乎是下意识地，曲焕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会……”
然而，话刚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样直接询问对方可能极其悲惨的过往，是何等的不合礼数，甚至近乎残忍！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羞愧。内心不由得暗骂自己：在索洛托待久了，连最基本的贵族礼仪都开始消磨了吗？
然而，威廉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被冒犯的愠怒。他反而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种释然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对少年直率的好奇所感到的……理解？
“曲少爷好奇的话，我讲讲也无妨。”
威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去年，您可能也知道的，法卫部在贝尔市搞了个‘平民区基础安全强化工程’，他们在我们那片区域的地下，找了个废弃多年的旧防空洞，说是要改造成一个大型感应法阵的核心节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就在他们调试设备的时候……出了事故。”威廉的声音表面上依旧平稳，但曲焕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感，“他们违规使用了未经稳定处理的暗元素结晶作为能源核心……结果……不知怎么的，就……爆炸了。”
说到这，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掌心。只见他咬紧牙关，眉头紧锁，仿佛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黑色烟雾般缭绕不定的暗影能量，艰难地、缓慢地从他指尖的皮肤下“挤”了出来，在空气中扭曲、盘旋，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仅一眼！曲焕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被污染的、失控的暗影魔力！与他在那些越权者身上所感受到的同源的气息！
“轰隆一声巨响……防空洞塌了半边……”威廉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洞，“暗元素的辐射像黑色的浓雾一样泄露出来瞬间淹没了周围的街区，当时我和玛莎不小心吸入了最多的量”
他收回手，那缕黑雾不甘心地缩回皮肤之下。威廉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和痛苦与近乎一种臣服于命运的无奈之感：“于是我们的身体……就这样被污染了……”
“后来......法卫部的人把我们当成了‘越权者’，他们查封了我们的超市和珍妮的烘焙坊冻结了我们的钱，像追捕死灵法师一样追捕我们，等到他们所谓的“清道夫”计划发动之后，我们更是不敢出现在地上了，更是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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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声音还在继续，曲焕的眉头紧锁，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倾听着，宛如一个耐心的心理医生一般。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才想方设法躲进了健康之家，我们的积蓄花的很快，那地方……唉……总之，如果不是您……曲少爷……如果不是复兴会及时将我们救出来……我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了……”
“别……别说了！”
曲焕猛地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威廉平静叙述下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砸中了他心中那个关于“白色世界”秩序的认知壁垒上！
那个代表着秩序、守护和正义的法卫部，他们不仅违规操作酿成大祸，事后掩盖真相，还将无辜的受害者污名化为“越权者”进行追捕？这……这与他所认识的、哈洛德先生领导下的法卫部……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威廉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法卫部的人的行径，与格蕾芙学院那些躲在阴影里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配作为法卫部的利剑与枪炮！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曲焕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向威廉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愤怒，最终都化为一种深切的悲悯。他张了张嘴，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没事的……威廉叔叔……”
曲焕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坚定一些，
“至少在这里……在复兴会......你们是安全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感觉胸口堵得慌，那份沉重的认知和现实的残酷，压得他有些窒息。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卡洛斯，寻求一丝支持或确认。
卡洛斯只是全程沉默地站在旁边，如同一尊石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沉的眼睛回望着曲焕，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对威廉遭遇的痛心，有对法卫部行径的愤怒，也有对曲焕此刻认知冲击的……一种别样的默认。
他就那样默默地守护在一旁，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无言地承受着这片空间里弥漫的沉重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