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碎玉劫·终局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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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象征着皇家“恩典”的嵌宝赤金步摇,如同被折断脖颈的华贵囚鸟,在冰冷的地砖上摔得支离破碎。鸾凤折翼,金丝扭曲,大颗的珍珠玛瑙滚落四处,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而刺目的碎光,如同云家此刻彻底碎裂的门楣与尊严。

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无法呼吸。内廷大总管惊得面无人色,捧着空托盘的双手抖如筛糠。侍立的内侍们如同被冻僵的木偶,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有步摇碎裂的余音,还在空旷的房间里嗡嗡回响,如同丧钟的尾韵。

赵珩脸上的温润笑意如同被寒冰瞬间冻结、龟裂。他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指间仿佛还残留着金簪冰冷的触感。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堆狼藉的、象征着皇权“体恤”的碎片,又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挡在云知微身前、如同暴怒雄狮般剧烈喘息着的云崇山,最终落在了榻上。

云知微依旧紧攥着那半截染血的断钗,钗尖仍无意识地抵着自己单薄的胸口。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液,脸色灰败得如同墓穴里的湿泥,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惊惧、绝望,以及一丝目睹父亲为她抗旨后、短暂升起的、近乎悲壮的微光。然而,那微光在赵珩此刻冰冷的注视下,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恐惧吞噬。她像一只被天敌锁定的幼兽,在父亲颤抖却挺直的脊背后,瑟瑟发抖。

赵珩的目光在云崇山灰败却倔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存与伪善,只剩下一种属于上位者的、被蝼蚁冒犯后冰冷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彻底激怒的阴鸷。

“云尚书,”赵珩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却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骨髓生寒的冷意,“抗旨不遵,毁坏御赐之物……你云家,当真是好大的气魄。”

云崇山高大的身躯因这诛心之言而剧烈一震!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赵珩,嘴唇翕动,似乎想辩驳,想怒斥这虚伪的“恩典”,想诉说女儿的恐惧与自己的绝望……然而,所有的愤怒、屈辱、不甘,在触及赵珩眼中那毫无温度、如同俯视草芥般的冰冷时,瞬间化为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无力。他喉头滚动,最终只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个破碎而沉重的字:“殿下……微微……她……”

“她如何?”赵珩截断他的话,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他向前踱了一步,玄色的亲王常服下摆拂过地上的珠玉碎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毒蛇爬行。“她是云家嫡女,身受皇恩浩荡,却病骨支离,神思恍惚,不识抬举。而你,云崇山,身为人父,不思规劝,反以臣犯君,毁谤天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狠狠砸在云崇山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此等悖逆狂乱之行径,视圣恩为何物?!视我大宋法度为何物?!”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崇山的神经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巨大的屈辱、被构陷的愤怒、以及对家族倾覆的深重恐惧,如同三座大山,瞬间将他彻底压垮!他猛地抬手捂住胸口,脸色由灰败瞬间转为可怕的酱紫,喉间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竟是一口气堵在胸口,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

“老爷!”青霜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扑上前搀扶。

云知微看着父亲瞬间委顿、濒临昏厥的惨状,巨大的惊恐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心防!“爹爹——!”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中迸发!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父亲,然而身体早已被寒毒和连日折磨掏空,剧烈的动作只让她眼前猛地一黑,喉头腥甜狂涌!

“噗——!”

一大口带着刺骨寒意的暗红色淤血,如同绝望的喷泉,猛地从她口中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身前冰冷的锦被,也染红了青霜搀扶云崇山的手臂!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绝望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姑娘!” “老爷!”

惊呼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混乱不堪。

赵珩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一手催化的、云家父女双双濒死的惨剧,脸上那冰冷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眼底深处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满意。他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地上那堆象征“天恩”的碎片,扫过云崇山濒死抽搐的灰败脸庞,最终定格在云知微那喷血后彻底失去意识、如同破碎玉偶般瘫软在血泊里的身影上。

“哼。”一声极轻、极冷的鼻音,如同毒蛇的嘶鸣,从他紧抿的唇缝中溢出。

他不再看这满屋的狼藉与绝望,猛地一拂袖袍!玄色的亲王常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冰冷决绝的弧线!

“回宫!” 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冰冷地砸下。

他不再多言,甚至不再看地上那堆皇家颜面的碎片,转身便向外走去。步伐沉稳而矜贵,带着一种事已办成、拂袖离去的从容与冷酷。内廷大总管和一众内侍如蒙大赦,慌忙躬身跟上,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被绝望和血腥浸透的炼狱。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云府死寂的深夜里。

……

混乱的施救持续了大半夜。太医们进进出出,银针汤药轮番上阵。云崇山被那口郁气堵得几近窒息,又被女儿喷溅的鲜血刺激,急怒攻心,引发了沉疴旧疾,虽被强行救回,却彻底瘫倒在床,口不能言,半边身子麻痹,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与灰败。云府的天,彻底塌了。

云知微的情况更为凶险。那口心血仿佛带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机。寒毒在巨大的刺激下彻底失控,如同冰封的毒龙在她血脉中疯狂肆虐。她时而高烧如火炭,浑身滚烫,呓语不断,尽是“阿兄”、“烙印”、“不要”等破碎字眼;时而又陷入彻骨的冰寒,浑身青紫,连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的锐响。太医摇头叹息,只道是油尽灯枯,恐难熬过三日。

整个云府如同巨大的灵堂,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仆人们人心惶惶,窃窃私语着云家的末日。唯有青霜,如同守着最后一点微末星火的守夜人,衣不解带地守在云知微熏笼边的软榻旁,用温热的帕子一遍遍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冰冷的手脚,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这日深夜,云知微在又一次剧烈的寒颤中短暂地睁开眼。意识依旧飘忽,如同沉浮在冰冷的黑海上。熏笼微弱的光晕里,她模糊地看到青霜靠在榻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脸上泪痕未干,憔悴得不成样子。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愧疚瞬间攫住了她。是她……是她拖累了所有人……

混沌的思绪中,兄长的脸再次浮现。不再是记忆中温暖的笑容,而是染血的铠甲,还有……剑穗上那只狰狞的秃鹫图腾!

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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