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薄刃承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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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云微身上,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是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小腹深处那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绞痛刚刚有所平复,留下的是余烬般的隐痛和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脏腑之间。而右手掌心,那被沈砚强行涂抹上诡异药膏的伤口,依旧在持续不断地传递着非人的折磨——灼烧与刺骨的寒意如同两条毒龙,在皮肉之下疯狂地撕咬、缠绕。那药膏在黑暗中散发出的微弱幽绿荧光,如同鬼火,映着她惨白的指节,更添几分妖异和恐怖。

她蜷缩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背脊紧紧抵着同样毫无温度的墙壁,身体的每一次细微颤抖都牵扯起一片尖锐的痛楚。冷汗早已浸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毛孔刺入骨髓。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黑暗,层层叠叠地包裹上来,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就在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摇摇欲坠,即将滑向虚无的深渊时,密室外墙的某处,再次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云微的心脏骤然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是那个脚步声?那个投下锋利青铜薄片的人?恐惧瞬间压过了所有痛楚,让她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然而,这一次,响起的并非规律冰冷的死亡鼓点,而是一种更为轻盈、谨慎的脚步声。那声音停在密道入口的位置,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摸索机括的窸窣声。

沉重的墙壁,竟再次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外面庭院里惨淡的月光,出现在入口处。来人穿着府中低等丫鬟惯常的青色粗布衣裙,身形瘦小,低垂着头,大半张脸都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而锐利的光芒。她手中提着一盏小小的、光线微弱的灯笼,橘黄的光晕仅能照亮她脚下方寸之地。

“小姐?”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的女声响起,带着试探和紧张。

云微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来。是敌?是友?是沈砚派来的试探?还是……又一个陷阱?

那提着灯笼的丫鬟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目光如同警觉的狸猫,瞬间锁定了墙角那片更深的阴影。她小心翼翼地侧身挤了进来,灯笼微弱的光晕终于勉强撕开了云微身前的黑暗,照亮了她惨白如纸、布满冷汗和泪痕的脸颊,以及那只无力垂落在地、覆盖着诡异幽绿药膏、微微痉挛的右手。

“小姐!”丫鬟低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惊骇和痛惜,再无半分刻意压低的伪装。她快步上前,灯笼随手放在地上,毫不犹豫地在云微面前蹲下。昏黄的光线下,云微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是青霜!那个在春闱宴上侍奉过茶水、总是低眉顺眼、沉默寡言的洒扫丫鬟!

“青霜……?”云微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不敢置信和深重的疑虑。怎么会是她?一个最不起眼的洒扫丫头,怎么会知道这密室?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寻来?沈砚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出现……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兄长忌日书房里的诡异梦境、沈砚深夜鬼魅般的现身、军报被夺、诡异的药膏折磨……所有的遭遇都让她对任何接近的人都本能地竖起尖刺。

青霜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云微眼中浓重的戒备和疑虑。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云微那只覆盖着幽绿药膏、明显异常的手掌上,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脸上是毫不作伪的焦急和凝重。“这伤……是沈大人弄的?他给您涂了什么?”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手想要触碰云微的手腕查看。

“别碰!”云微猛地将手缩回,如同受惊的刺猬,动作牵扯到小腹的隐痛,让她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青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这密室?”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怀疑和冰冷的审视。

青霜的手僵在半空。她抬起头,对上云微那双燃烧着惊惧、痛苦和强烈不信任的眼睛。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深处,此刻竟翻涌着一种与她那卑微身份极不相符的复杂情绪——有痛心,有决绝,甚至……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

“小姐,”青霜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奴婢……奴婢是已故大公子云湛的人。”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云微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阿兄?!”云微浑身剧震,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青霜,“你……你说什么?”

“是。”青霜用力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痛楚,“奴婢本是边军斥候营的暗桩,大公子……大公子于奴婢有救命再造之恩。三年前那场……那场变故后,公子他……他预感不祥,提前安排奴婢假死脱身,隐匿身份,以洒扫丫鬟之名潜入府中,只为他日……能护小姐一线生机。”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冷静,“这密室的机括,是公子当年亲口告知奴婢的备用通路,连老将军……都未必知晓。奴婢方才在院外巡夜,听到……听到密室方向有异响和人声,便知不妙,一直等到沈大人离去才敢进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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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云微混乱的脑海中炸开。斥候营暗桩?阿兄安排?护她一线生机?每一个信息都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认知。她看着青霜眼中那份深沉的痛楚和决绝,那份与卑微外表截然不同的锐利,心底的疑虑如同坚冰,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撞击出一道道裂痕。难道……难道兄长真的在冥冥之中,为她留下了一线生机?

“小姐,您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青霜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云微的右手上,语气急迫,“沈砚给您涂的绝非善药!这幽绿荧光……是‘寒髓引’!此物遇血则燃,表面灼烧如焚,实则寒气蚀骨侵髓!若任其蔓延,不止这只手会废掉,寒毒入心脉,神仙难救!”她的目光扫过云微依旧紧按着小腹的左手,眼神更加凝重,“而且……这药性极烈霸道,女子之躯……恐已伤及胞宫本源,方才那绞痛便是寒毒入体的征兆!”

寒髓引!废手!寒毒入心!伤及胞宫!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云微的心脏!沈砚!他竟歹毒至此!那所谓“记住这痛”的警告,竟是要用废掉她的手、摧毁她身体的根本来作为惩罚!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恨意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浑身如坠冰窟,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那怎么办?”云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慌压过了最后一丝疑虑。她不怕死,可她怕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废掉,怕连替父兄讨回公道的最后一点力量都被剥夺!

“小姐别怕!”青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她迅速从自己那身粗布衣裳的暗袋里,摸出一个更小、更不起眼的土黄色粗糙小瓷瓶。拔掉简陋的木塞,一股极其刺鼻、带着浓烈腥臊和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几乎盖过了“寒髓引”的清苦冷香。

“这是‘火蟾酥’,性极燥热霸道,是寒髓引的克星,但……以毒攻毒,痛苦更甚!”青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但动作却异常果断,“小姐,忍住了!”

话音未落,她已用指尖挖出一大块黏腻如膏、色泽暗红近黑的药膏,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热之气,毫不犹豫地、重重地涂抹在云微掌心那片幽绿的伤口之上!

“呃啊——!!!”

一股截然不同、却更加狂暴凶猛的剧痛瞬间从掌心炸裂开来!如果说“寒髓引”是冰火交织的酷刑,那么这“火蟾酥”就是纯粹的、要将人焚烧殆尽的炼狱之火!那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云微感觉自己的整只手掌仿佛被猛地按进了滚烫的岩浆之中!皮肉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的灼痛感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让她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冲口而出,身体如同被雷电击中般猛烈地抽搐、痉挛,几乎要从地上弹跳起来!

青霜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云微的肩膀,不让她因剧痛而翻滚挣扎。“小姐!撑住!必须化开寒毒!”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手指用力,将那块腥热黏腻的“火蟾酥”更深地按压进伤口深处,反复揉搓!

剧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伤口刺入,沿着手臂的筋脉疯狂地向躯干、向头颅钻刺!云微痛得浑身汗如雨下,眼前阵阵发黑,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非人的折磨中被撕扯、被焚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云微以为自己即将被这焚身之痛彻底摧毁时,掌心的剧痛似乎达到了某个顶峰。紧接着,一股极其阴寒、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刺骨气流,猛地从伤口深处被那霸道的燥热药力强行逼了出来!这股寒气顺着她的手臂筋脉急速流窜,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锐痛和令人牙酸的冰寒!

冰火两重天的极致酷刑在体内疯狂肆虐、交锋!云微的身体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颤抖、痉挛,汗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不堪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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