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夜鸠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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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了扬下巴,对身后的内侍吩咐道:“去,打盆热水来,再取些上好的金疮药膏。对了,把本王带来的那瓶‘九花玉露丸’也取来,给云小姐压压惊,定定神。”他特意加重了“九花玉露丸”几个字,目光若有似无地瞥过云知微苍白如纸的脸。
内侍应声退下。
柴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风雪拍打窗棂的呜咽,以及云知微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控制的、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沈砚的话,像一把裹着棉花的钝刀。他没有为她辩白那碗药的真相,反而用那种冰冷的“事实”坐实了她的“毁证”和“污蔑”。可他又阻止了拶指酷刑……这算什么?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是刽子手在行刑前假惺惺的怜悯?
她不敢再看他,怕自己眼中汹涌的恨意会彻底失控。她只是死死地低着头,将脸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令人窒息的寒冷与绝望。袖口里,那支辛夷花簪冰冷的棱角硌着她的手臂,提醒着她兄长的下落不明,提醒着她必须活下去的使命。这份清醒的认知,比酷刑本身更让她痛不欲生。
很快,内侍端着一个铜盆回来了,盆里热气腾腾,还搭着一块干净的布巾。另一个内侍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瓷小药罐,以及一个极其精致小巧的、通体碧绿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的玉瓶。玉瓶不过拇指大小,瓶身细腻温润,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诱人的光泽。
“云小姐,请吧。”赵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和,指了指地上的铜盆和托盘,“洗干净手,服下这九花玉露丸,暖暖身子。本王……还要听你好好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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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氤氲的热气在冰冷的柴房里弥散开一丝微弱的暖意。云知微僵硬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碧绿欲滴的玉瓶上。九花玉露丸?名字听起来像是宫廷御用的珍贵补药。可赵玹会给她补药?白日里那碗伪作伤药的鸩酒还历历在目!这玉瓶里装的,恐怕是催命的毒药!他是要逼她“畏罪自尽”,彻底了结此案!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洗不洗手?那药……吃还是不吃?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沈砚。那个男人依旧沉默地伫立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铁像。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碧绿的玉瓶上,眼神深沉,晦暗不明,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看到了!他一定也明白这所谓的“九花玉露丸”是什么!可他……会阻止吗?
云知微的心沉到了冰窟的最底层。她明白了。沈砚刚才阻止拶指,或许并非为了她。他只是不想让她死在酷刑之下,那样线索就真的断了。而现在,赵玹要用更“体面”的方式让她死——毒杀。沈砚……会默许吗?为了他所谓的“线索”,为了他攀附三皇子的前程,他是不是更愿意看着她自己“服毒自尽”,干净利落地消失?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她无法呼吸。
内侍将托盘放在她面前的地上,那碧绿的玉瓶离她的指尖不过寸许。
“云小姐,请用药。”赵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如同冰冷的锁链,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云知微颤抖着伸出手。那只手沾满了泥污、草屑,还有父亲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她看着自己肮脏的手指,又看向那瓶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毒药。洗,还是不洗?吃,还是不吃?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玉瓶时,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她的视线死死钉在玉瓶那翡翠般光滑的瓶身上。在昏黄跳动的灯火映照下,那碧绿的瓶壁,竟隐隐映照出一点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金色反光!那光点并非来自灯火的直接反射,更像是由内而外透出的、某种极其细微的金属丝线的光泽!
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猛地劈入她的脑海!白天在公堂之上,沈砚徒手从火盆中抢出的那三页《织经》残页!那残页被火焰燎过,边缘焦黑卷曲,可当时……似乎有极细的金丝在焦痕下若隐若现!后来残页被沈砚收起,她并未看清全貌,只记得那金丝纹理极其特殊,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此刻,这碧玉药瓶瓶壁透出的、那一点细微到几乎被忽略的金色反光,竟与记忆中那《织经》残页上金丝的色泽、质地……有种难以言喻的相似感!
这绝不是巧合!
这瓶所谓的“九花玉露丸”,这瓶赵玹逼她服下的“毒药”,它的瓶身……难道和那被焚毁的《织经》残页有关?这瓶中装的……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惊疑瞬间压倒了纯粹的恐惧。这玉瓶本身,似乎就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能死!至少,在弄清楚这瓶子、弄清楚那金丝地图纹理的真相之前,她不能死!
可是,眼前的死局该如何破?赵玹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沈砚的沉默如同万丈深渊。
她的指尖悬在冰冷的玉瓶上方,微微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洗,还是不洗?这沾满父亲血污的手……吃,还是不吃?这瓶身暗藏玄机的“毒药”?
柴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在风雪呜咽的背景中,清晰可闻。
赵玹嘴角那抹残忍的、期待的笑意,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点点加深。他似乎在欣赏她最后的挣扎,欣赏这困兽犹斗的绝望美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直沉默如铁的沈砚,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的视线,从那个碧绿的玉瓶上移开,极其短暂地掠过云知微悬在瓶口上方、沾满血污、颤抖不止的手指,然后,落回了赵玹的脸上。他的喉结,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那深潭般的眼底,冰层之下,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在缓慢地、艰难地凝聚,即将冲破那层坚不可摧的漠然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