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柴门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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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嘲讽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云知微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沈砚!是他!只有他沈家的暗卫,才可能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看守下,用如此鬼魅的手段传递东西!

悲愤和屈辱如同岩浆,轰然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父亲被鞭笞染血的孝服、福伯无声倒地的身影、那条刺目的染血腰带、还有此刻掌心这带着沈家烙印的药粉……所有画面疯狂地搅动、撕扯!是他!一定是他!这彻头彻尾的阴谋背后,必然有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沈家少主的手笔!假惺惺送药?是猫哭耗子,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是…是怕她熬不过去,死在真相大白之前?!

“嗬…”一声破碎的、饱含了所有绝望与恨意的气音,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极轻,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就在这气音发出的瞬间!

“谁?!”门外很近的地方,一个士兵警惕的暴喝声骤然炸响!如同惊雷劈碎了死寂!

紧接着是铁靴沉重急促的奔跑声,伴随着长戟拖地的刺耳刮擦声,正飞速朝着柴房门口逼近!那脚步声带着腾腾杀气,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知微紧绷的心弦上!

“砰!”一只穿着铁靴的大脚狠狠踹在柴房厚重的木门上!巨大的力量震得整扇门都在剧烈颤抖,簌簌落下陈年的灰尘和朽木碎屑,劈头盖脸洒在云知微仰起的脸上!

“里面什么动静?!”另一个士兵粗暴的吼声贴着门缝传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小娘皮,给老子安分点!再敢出一点声,老子现在就进去让你尝尝厉害!”

门板在连续的踹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缝外,晃动着士兵扭曲狰狞的面孔,一只布满血丝、充满淫邪和暴戾的眼睛,正死死贴着那条狭窄的缝隙向内窥视!试图捕捉黑暗中的猎物。

云知微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她像受惊的壁虎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自己蜷缩进门板与土墙形成的那个最黑暗、最狭窄的夹角里,身体紧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墙面,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去,彻底消失。她屏住呼吸,连眼睫都不敢颤动一下。

那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门缝外逡巡了片刻,似乎没有捕捉到明显的动静,只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妈的,死耗子吧!”士兵啐了一口,骂骂咧咧,“晦气!”脚步声伴随着不耐烦的嘟囔,似乎稍稍退开了些。

危机并未解除。柴房内外,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到极致的死寂。只有士兵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兵器碰撞的声音,提醒着外面虎视眈眈的威胁。

云知微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恨意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里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掌心里,那一点点带着沈家气息的药粉,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皮焦肉烂,也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反复切割着她破碎的心。

屈辱!无尽的屈辱!比鞭笞更痛,比囚禁更冷!沈砚…沈砚!这个名字如同带着倒刺的毒藤,在她心底反复缠绕、勒紧,每一次念及都带来鲜血淋漓的痛楚!他送来这药,是提醒她此刻的狼狈与无助?是彰显他翻云覆雨的手段?还是…另一种更阴险的试探?

悲愤与恨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那灭顶的屈辱和即将失控的情绪。掌心里那点微温的药粉,被她用尽全力死死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个名字一起,彻底碾碎成齑粉!

就在这恨意燃烧到顶点,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瞬间——

她的指尖,在紧紧攥住药包的同时,触碰到了药包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坚硬的凸起。

不是药粉的颗粒感。那触感…冰冷,光滑,带着金属特有的硬度,形状…细长而尖锐?

云知微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猛地凝固了!

像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唯有那根触碰着异物的指尖,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灭顶的惊悸!

那触感…那形状…纵然隔着粗布药包,纵然在黑暗里无法视物,纵然她已有整整两年未曾触碰过…

却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里!

是她亲手挑选的墨玉!是她亲手描的缠枝莲纹样!是她…是她那年冬天,在风雪漫天的边关驿站,亲手别在即将出征的兄长云知远发髻上的…那支墨玉莲纹发簪!

“哥……”一个无声的、破碎到极致的呼唤,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炸响,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悲恸!

黑暗的柴房角落里,蜷缩的身影剧烈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云知微猛地将那只紧攥着药包和发簪的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撕心裂肺的悲鸣死死堵了回去!牙齿深深陷入手背的皮肉,温热的液体瞬间濡湿了冰冷的皮肤,分不清是泪,是汗,还是血。

指缝间,那支冰冷的墨玉发簪棱角,深深硌进了她的掌心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楚。这痛,连同手背上被自己咬破的伤口,却奇异地压下了那几乎焚毁她的悲鸣。药粉的苦涩气息混杂着墨玉的冰冷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一股脑冲入鼻腔。

她像一座瞬间被冰雪封冻的火山,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强行压入死寂的冰壳之下。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冰封的绝望和刺骨的痛楚中,疯狂地、无声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闷痛。

哥哥…哥哥的发簪!

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沈砚送来的药包里?!

是遗物…还是…信号?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指尖死死抠着那支冰冷的发簪,仿佛那是连接着生死、连接着真相的唯一浮木。柴房外,士兵拖沓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紧绷的死寂之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中,云知微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开始在那支冰冷的墨玉发簪上,一寸寸、绝望而固执地摸索。指尖划过熟悉的缠枝莲纹,划过冰凉的簪身……最终,停留在了簪尾。

那里,本该是光滑圆润的收束。

指尖的触感,却猛地一顿!

簪尾末端,那本该浑然一体的墨玉之下,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云知微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