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血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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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沈砚。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深切的同情,还有一种面对残酷命运时的无力感。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重锤,狠狠砸在沈砚早已崩塌的世界废墟上:

“……沈先生,你的CA72-4……超过正常值上限几十倍……CA19-9、NSE……也全部显着异常……这……这高度提示……消化道来源的……恶性肿瘤……可能性极大……建议立刻……”

后面的话,沈砚已经听不见了。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颅内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天旋地转,分崩离析!所有的声音、光线、色彩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刺耳的耳鸣,和眼前一片疯狂旋转的、绝望的黑暗。

恶性肿瘤……可能性极大……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反复撞击、回荡。那张被他撕碎、斥为谎言的“骨癌晚期”诊断书……林晚咳血时那凄绝的笑容……她问“是不是觉得报应来了”……他吼出的那句“活该”……还有刚才护士说的“特意交代”、“排除干扰”……

真相,如同一条淬毒的绞索,终于在这一刻,勒紧了他的脖子,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是她的谎言。

是他自己的绝症。

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保护他?还是……在用自己的死亡,对他进行一场最残忍的审判和报复?

那张纸,从来都不是她的。

那张纸……那张纸……

沈砚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向后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靠着墙,缓缓地滑坐下去,像一滩彻底失去支撑的烂泥。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胃部,那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搅动,剧烈的痉挛伴随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汹涌而上。

“呃……呕……”他猛地弯下腰,无法抑制地剧烈干呕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带来火辣辣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大颗大颗地沿着惨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护士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轮椅上,坐着刚刚从死神指缝里被暂时夺回的林晚。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宽大的病号服更衬得她形销骨立,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如同最易碎的薄瓷。氧气鼻管还在她鼻下,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微弱而艰难。深紫色的淤血在宽大的衣领下若隐若现,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耻辱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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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显然刚刚经历完那场惊心动魄的抢救,极度虚弱,连抬起眼皮都显得费力。护士将她推到办公室中央,似乎是来取什么文件。林晚的目光涣散,缓缓地扫过办公室,最终,那空茫的视线落在了蜷缩在墙角、正痛苦干呕的沈砚身上。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讶,没有怨恨,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情绪。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死寂的荒原。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又或者早已死去的物件。

沈砚感觉到了那目光。他猛地止住干呕,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迎上她的视线。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是崩塌的世界和无尽的恐惧绝望;另一个眼中,是万籁俱寂的、冰冷的虚无。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沈砚看着林晚,看着这个他深爱过、伤害过、如今却被他自己推入地狱、而他自己也坠入更深地狱的女人。他想开口,想嘶吼,想忏悔,想质问……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死死封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抽气声,眼泪混合着冷汗和额头的血污,狼狈不堪地糊满了整张脸。

林晚的目光在他惨不忍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移开了。她的视线,落在了医生办公桌上,那几张被护士带进来、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检查报告单上。

最上面的一张,清晰地印着沈砚的名字,以及那几项触目惊心、标着红色箭头的异常肿瘤标志物数值。

林晚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死寂的眼眸,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那涟漪深处,并非震惊,并非悲伤,而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了然,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布满针眼和淤青的手。那手颤抖得厉害,仿佛随时会散架。她的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轻轻地、轻轻地拂过报告单上沈砚的名字,拂过那些宣判他命运的血红数值。

然后,她那灰败干裂、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唇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笑容。

一个苍白到极致、脆弱到极致、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看破生死、甚至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到极致的嘲讽的笑容。如同开在黄泉路畔的彼岸花,凄艳,绝望,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她看着那报告单,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点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得如同冰锥凿击灵魂的气音:

“……报应……呵……”

话音未落,她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头无力地向旁边一歪,枯瘦的手从报告单上滑落,软软地垂在轮椅冰冷的扶手上。

监护她生命体征的便携式仪器,瞬间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

“滴滴滴——滴滴滴——!”

那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再次敲响!这一次,是为谁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