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里燃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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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凝固的墨汁,沉沉地裹着柴房的每一寸角落。沈砚靠着冰冷墙壁滑坐下去的身影,如同一座骤然崩塌的山岳,无声无息,却将云知微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也碾得粉碎。他那只完好的手,依旧死死地、痉挛般地按在胸前衣襟上,青筋在惨白的手背上虬结凸起,仿佛要将那几页浸透了他血肉的残纸,连同那个刚浮出水面就被他强行按回深渊的秘密,一同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别知道……”那无声的三个字,带着血的腥锈,还死死烙在云知微的眼底,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沈砚!”她嘶哑地唤着,声音在死寂中破碎不堪。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冰冷的泥地和碎草磨砺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膝盖和掌心,她感觉不到痛,只有灭顶的恐慌攫住心脏,越收越紧。她扑到他身前,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到他紧闭的眼,惨白的脸,还有那只无力垂落在污浊草堆里的手——那只被“牵机”鸩毒腐蚀过的手。
借着高窗缝隙漏下的一线惨淡月光,她看清了。月光像冰冷的薄刃,切割开那片狼藉。手掌外侧到小臂,一大片皮肉翻卷焦黑,边缘是触目惊心的紫红色肿胀,甚至有几处露出了森白的骨头,上面还粘连着被腐蚀的、焦黑的筋膜。毒液显然并未停止侵蚀,正沿着肌理缓慢地、贪婪地向下蔓延。空气里,那股皮肉焦糊混合着毒药辛烈和血腥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醒醒!沈砚!你看着我!”云知微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不敢触碰的恐惧,悬停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腕上方,最终只是死死抓住了他冰冷的、染血的衣襟前襟。那衣襟下,是他拼死护住的残页,是他宁死也要她“别知道”的东西。
沈砚毫无反应,只有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拂过她沾满泪和尘的手指,冰冷得让她心胆俱裂。
怎么办?怎么办?!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环顾这间囚禁她的、散发着霉烂和死亡气息的柴房,只有冰冷的墙壁,污浊的草堆,沉重的铁链,没有任何能救命的东西!那毒……是“牵机”!见血封喉,蚀骨烂肉!沈砚为了夺下那几页纸,整个手掌几乎都浸在了毒液里!
兄长生死未卜的阴影,云家倾覆的冤屈,此刻都被眼前这具正在被剧毒吞噬的身躯所带来的灭顶恐惧暂时压了下去。她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他死了,这漫漫长夜,这无边地狱,就真的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被黑暗彻底吞噬!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擦亮的、带着血腥味的火星,猛地蹿入她混乱的脑海——腰带!那条作为抄家“罪证”之一、被随意丢弃在角落草堆里的,染血的西夏腰带!
她记得清清楚楚,在最初的混乱中,一个凶神恶煞的兵丁曾粗暴地扯下她腰间那条兄长所赠的腰带,随手就扔在了柴堆深处。腰带是上好的云锦,夹层厚实……更重要的是,腰带内侧靠近玉扣的位置,似乎缝着一小片东西,硬硬的,她曾以为是装饰的衬片,但触感又有些不同……
赌!只能赌一把!
云知微猛地松开沈砚的衣襟,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凭着记忆和一线微光,扑向柴房最深处那个散发着腐朽气味的草堆角落。双手不顾一切地扒开潮湿发霉的稻草,尖锐的草梗和木刺深深扎进她早已破损的指尖,带来钻心的痛楚,她却浑然不觉。恐惧和急切让她动作粗暴而疯狂,稻草纷飞,灰尘呛得她剧烈咳嗽。
在哪里?在哪里?!
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丝不同于稻草的、冰凉滑腻的触感!
她心脏狂跳,一把将那东西拽了出来!正是那条腰带!云锦的料子沾满了污秽和早已变成暗褐色的血渍,金线绣的繁复花纹被泥污糊住,失去了光泽。她颤抖着,将腰带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几乎是爬回沈砚身边的。借着那线微弱的月光,她将腰带内侧凑到眼前,手指急切地摸索着靠近玉扣的位置。有了!就在玉扣下方半寸处,腰带内侧的夹层里,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硬块轮廓!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边缘,被坚韧的里衬布料紧紧包裹着!
云知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撕开那坚韧的云锦夹层。可布料异常结实,她指甲断裂,指尖渗出血珠,也只在上面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她目光扫过沈砚垂落在草堆里的那只伤手旁——地上散落着几片刚才撞碎药盏时溅飞的、锋利的白玉碎片!最大的那片,边缘薄如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那片碎玉,冰凉的触感刺痛掌心。锋利的玉刃对准腰带夹层鼓起的位置,狠狠刺入、划开!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她不顾碎玉边缘割破手掌,用力将口子撕大。
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着的小小硬块掉了出来,落在她染血的掌心。
她颤抖着剥开那层因年代久远而有些发脆的油纸。
露出来的,竟是一块薄薄的、约莫半个巴掌大小、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圆润的……青瓷片?瓷片颜色是雨过天青般的温润,质地细腻,在月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瓷片的一面光滑,另一面却似乎用极细的刻刀,刻着几道极其微小的、难以辨识的纹路,如同最精密的符咒。
这……这是什么?不是药!不是解药!
巨大的失望和茫然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她拿着那片冰凉光滑的青瓷片,看着上面那些莫名其妙、如同鬼画符般的细密刻痕,再看看沈砚毫无生息的脸,那只依旧在缓慢被毒液侵蚀、甚至边缘开始渗出紫黑色脓血的手……她只觉得一股灭顶的无力感攫住了她,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沈砚胸前那片被他紧捂着的衣襟。衣襟边缘,隐约可见一点焦黑的纸页残角露了出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血!沈砚的血!还有那金疮药粉!
刚才那几页残纸,不就是沾染了他的血和药粉之后,才浮现出那些诡异纹路的吗?!
这个念头给了她最后一丝疯狂的希望。她顾不得去想这青瓷片和那残纸之间会有什么联系,也顾不得这举动是否荒谬绝伦。她抓起那块温润的青瓷片,毫不犹豫地,将它光滑的那一面,狠狠按在了沈砚那只伤手边缘一处尚在缓缓渗血的伤口上!让新鲜的、温热的血液,彻底浸润了瓷片光滑的表面!
紧接着,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那个沈砚之前用过、已经滚落在地的小小油纸包,里面还残留着些许金疮药粉。她将所剩无几的淡黄色药粉,不管不顾地、均匀地洒在了那块被沈砚鲜血浸透的青瓷片光滑面上!
药粉接触鲜血,迅速变成粘稠的、深红色的泥状物。
云知微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眼睛死死盯住那块青瓷片。
一秒……两秒……
就在她以为这最后的疯狂也终将归于徒劳,绝望的寒冰即将彻底冻结她时——
那光滑的、沾满血和药粉的瓷面上,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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