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灵堂焚·烬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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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微伸向火盆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尚有余温的灰烬，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却如同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她眼睁睁看着那最后一点火星，在灰烬里不甘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世界，彻底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和黑暗。比之前更甚。

所有的力气，连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都随着那张纸的灰飞烟灭，被彻底抽干了。她像一截彻底朽坏的枯木，直挺挺地、无声地栽倒在冰冷的灰烬旁。脸颊贴着地面残留的、纸张焚烧后的微温，那点可怜的温度，却灼得她灵魂都在尖叫。

“疯子！”侍卫厌恶地啐了一口，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之物。搜查还在继续，更加粗暴。一个侍卫用长枪的矛柄，狠狠捣向她蜷缩的角落，捣向她身下那堆稻草。

哗啦！

一声沉闷的碎裂声响。

云知微空洞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那声响……不是稻草的声音。是陶土碎裂的声音。

侍卫用矛尖从稻草深处挑出了几块破碎的、沾满泥污的陶片。那是食盒下层，原本盛放药汤的小陶碗，在之前食盒被打翻时摔碎，又被她无意识地压在身下。

“什么破烂玩意儿！”侍卫不耐烦地嘟囔着，看也不看，随手狠狠一掼！

啪嚓！

几块本就破碎的陶片，被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彻底化为一小堆细碎的、毫无价值的粉末。

云知微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堆粉末上。

那是……那个食盒……唯一留下的、属于“过去”的痕迹。那个带来“兄长”笔迹密信、带来灭顶之灾的食盒。那个让她在绝望中抓住一丝微光，又瞬间被拖入更深地狱的食盒。

现在，连它承载过药汤的陶碗，也彻底化为齑粉了。

如同她的家族，她的父兄，她的清白，她的人生。

彻彻底底，粉身碎骨，归于尘土。

侍卫们粗暴的搜查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沉重的木门再次关上，落锁。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黑暗重新降临。

云知微依旧维持着栽倒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旁边是火盆里纸张焚烧后留下的、带着焦糊气息的冰冷灰烬，另一边，是那堆被彻底碾碎的陶碗粉末。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被镣铐锁住的左手。

在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她颤抖着，摸索着，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唇边。

冰冷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小片极其微小的、坚硬而略带韧性的东西——那是她扑向火盆、试图抢救那张燃烧的纸片时，在最后一瞬，不顾一切地从火焰边缘，用手指甲生生刮蹭下来的一点点尚未完全燃尽的纸片残骸！

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焦黑蜷曲，中心部分却奇迹般地残留着一小片尚未被火焰吞噬的区域。那残片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滚烫的余温。

她将它紧紧攥在指尖，如同攥着从地狱业火中抢回的最后一点火星。

黑暗里，她睁着空洞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却固执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指尖那一点焦黑滚烫的残骸，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狠狠塞进了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里！

牙齿咬下。焦糊的、苦涩的、带着灰烬和绝望气息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混合着血腥气，令人作呕。粗糙的残片边缘刮擦着脆弱的口腔内壁，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死死地咬住，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咀嚼的不是一片纸的残骸，而是她破碎的命运，是仇人的血肉，是这世间所有加诸于她的不公与污蔑！

喉头滚动，她拼命地将那混合着焦糊、灰烬、血腥和剧痛的残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咽了下去！

一股灼烧般的痛楚，从食道一直蔓延到胃里，如同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

黑暗中，她蜷缩着，身体因为吞咽的痛苦和那深入骨髓的恨意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新的血珠渗出，染红了齿间残留的灰黑色纸屑。

无声的誓言，如同淬毒的钢针，一根根钉入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血债……必要血偿！

灰烬……终将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