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毒烬心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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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栅门被推开的刺耳摩擦声，如同利爪刮过云知微的耳膜。昏黄的灯光泼洒进来，瞬间将她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身影暴露无遗。那灼烧感已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血脉里游走穿刺，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滚烫的毒液。喉间翻涌的灰烬与海腥味浓烈得让她窒息，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伴随着刀割般的剧痛和无法抑制的干呕。

门口的身影高大挺拔，背光而立，面容隐在深沉的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深莫测的寒光，如同暗夜中锁定猎物的鹰隼，冰冷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身上！

是他！那个杀死西北杀手、在柴房门外无声注视、刚刚在走廊叹息的神秘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身体内部的灼痛！云知微的瞳孔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他想干什么？是来确认她死了没有？还是……来取走她体内那枚要命的玉片？！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一丝源自骨髓深处的狠戾！喉咙剧痛无法发声，她只能猛地蜷缩起身体，用尽残存的力气向墙角最深的阴影里滚去！同时，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死死攥住了地上那半截冰冷的羊脂白玉断簪！尖锐的断茬如同最后的獠牙，对准了门口的方向！尽管身体因剧毒和内伤而剧烈颤抖，尽管视线因痛苦和泪水而模糊不清，她的眼神却死死盯着门口那道黑影，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同归于尽的决绝！

“嗬……嗬……” 她痛苦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鸣，冷汗如同小溪般从她惨白的脸上滚落，混合着泪水、涎水和干呕带出的血丝，在肮脏的地面上洇开一片狼藉。她像一头濒死的幼兽，明知徒劳，却仍龇着染血的獠牙，守护着腹中那用生命吞下的、哥哥最后的秘密。

门口的身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那双隐在阴影中的眼睛，寒光闪烁，仿佛被云知微这惨烈而决绝的姿态所触动。他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的呼吸声，在死寂的牢房中格外清晰。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爬行。云知微的身体在剧毒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不断痉挛，攥着断簪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每一次痉挛都带来内脏被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眼睛死死盯着门口，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门口的身影动了。

他没有如云知微预想的那般扑上来，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谨慎的克制，向前踏了一步。昏黄的灯光终于勾勒出他一部分轮廓——深色的衣袍，质地精良，没有任何标识；身形挺拔如松，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却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仿佛来自战场硝烟的冰冷煞气。

他停在距离云知微蜷缩的墙角几步之遥的地方，没有再靠近。那双幽深的眼睛，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落在她紧握断簪、指节泛白的手上，最终……落在她因为剧痛而死死捂住、微微起伏的腹部。

“吞下去了？”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没有疑问，只有冰冷的陈述。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云知微耳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云知微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果然知道！他知道她吞下了玉片！巨大的惊骇让她几乎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只剩下彻骨的冰冷！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是谁？！

那身影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虎口处覆盖着厚厚的老茧，指节上甚至有几道陈旧的、狰狞的疤痕。此刻，这只曾可能握过致命凶器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一个极其小巧、通体乌黑、看不出材质的扁圆小盒。

盒盖被他的拇指轻轻推开。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浓烈苦涩药味的奇特气息，瞬间在充斥着霉味、血腥和灰烬气息的死牢里弥漫开来！那气味是如此霸道，竟短暂地压过了云知微喉间翻涌的死亡气息，带来一丝诡异的清明。

“不想被它活活烧穿肠肚，” 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死神的宣判，“就吃了这个。”

话音未落，那乌黑的小盒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送而出，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了云知微身前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距离她攥着断簪的手不过咫尺之遥。盒盖敞开，露出里面一颗龙眼核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深紫色、表面布满细密银色纹路的药丸。那药丸在昏黄的光线下，隐隐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光。

解药？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毒药？

云知微的目光死死锁住地上那颗诡异的紫色药丸。身体内部的灼烧感在药气刺激下似乎更加猛烈了！那麻痒和刺痛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她的内脏！喉咙里的灰烬气息翻腾得更加厉害！她痛苦地蜷缩着，眼神在药丸和门口那神秘身影之间疯狂游移。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怀疑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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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是怜悯？是交易？还是……为了让她活着取出玉片？或者……这根本就是另一种控制她的毒？！

门口的身影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几步之外，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那双幽深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她此刻狼狈挣扎、濒临崩溃的模样。那眼神中，似乎没有杀意，也没有逼迫，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等待？等待她自己做出选择。

生？还是死？

是忍受这钻心蚀骨的剧毒，在绝望的焚烧中化为灰烬？还是吞下这颗来历不明、诡异莫测的紫色药丸，将自己的性命彻底交托给这个神秘莫测、敌友难辨的陌生人？

“呃啊……” 又一阵剧烈的灼痛从胃部猛地炸开！云知微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身体蜷缩得更紧，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面，留下几道带血的划痕。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那灼烧感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熔穿！哥哥……哥哥用骨灰传递的东西……难道真的带着如此可怕的诅咒吗？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着她。她能感觉到生命的热力正在被那诡异的灼烧感一丝丝抽离。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发黑……再不选择，她恐怕连选择的力气都没有了！

赌！赌他至少现在不想让她死！赌这药丸……是唯一的生路！

一股混杂着绝望、不甘和最后一丝求生欲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云知微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决绝！她不再犹豫，猛地松开紧握断簪的左手（那半截断簪“叮”的一声掉在地上），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颤抖着、不顾一切地抓向地上那颗深紫色的诡异药丸！

指尖触碰到药丸冰冷光滑的表面，带来一丝奇异的、仿佛能压制体内灼热的触感。她甚至来不及感受更多，也顾不上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涩药味，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将药丸塞进了自己干裂、剧痛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霸道的冰寒气息，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席卷了她的口腔、喉咙，直冲而下！这股冰寒与体内那疯狂燃烧的灼热毒焰轰然相撞！

“轰——！”

仿佛冰与火在身体最深处炸开！云知微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随即又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极致的痛苦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无声地痉挛、抽搐！

冰寒与灼热在她体内疯狂地撕扯、缠斗！时而如同坠入万丈冰窟，冻得骨髓都在哀鸣；时而又如同被投入熔炉，五脏六腑都在焚烧！两种极端的力量在她脆弱的经脉和脏腑间肆虐冲撞，带来毁灭般的剧痛！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将她身下的地面都浸湿了一大片！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撕裂的破布娃娃，灵魂在冰火炼狱中反复煎熬！

这根本不是解药！这是另一种酷刑！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这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彻底撕碎、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

那体内疯狂肆虐的冰火之力，竟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如同潮水般猛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清明！

身体内部的灼烧感和麻痒感消失了！喉咙里翻涌的灰烬气息也淡去了！甚至连之前被刮伤的喉管剧痛也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息，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流淌过她干涸灼痛的经脉和脏腑，带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舒缓。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各处伤口依旧疼痛，但那股致命的、仿佛要将她从内部焚毁的剧毒，竟真的被压制了下去！

她……活下来了？

云知微瘫软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喘息着相对“清新”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门口，那道神秘的身影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如同从未移动过。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深色衣袍冷硬的线条。他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看着更遥远的地方。那双隐在阴影中的眼睛，寒光似乎敛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是如释重负？是沉重？还是……一丝极其隐晦的……悲悯？

“药效只有三个时辰。” 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牢的寂静，也打断了云知微劫后余生的恍惚。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之前的绝对疏离，多了一丝……疲惫？“足够你……想清楚一些事。”

三个时辰？云知微的心猛地一沉。这压制，只是暂时的？三个时辰后……那可怕的灼烧感还会卷土重来？

没等她消化这残酷的信息，那身影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似乎……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动作很轻，光线太暗，云知微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个……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片？或者……布片？

他将那东西极其小心地、轻轻放在了地上，就在距离那颗空了的乌黑小盒不远的地方。然后，他缓缓直起身。

“活着。” 沙哑的声音吐出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随即，他不再停留，转身，步伐沉稳依旧，一步一步，踏着冰冷的地面，向着死牢走廊的深处走去。深色的衣袍下摆拂过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死牢内，再次只剩下云知微粗重而虚弱的喘息，以及门外气死风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身体内部的清凉感真实存在，暂时压制了那可怕的焚身之毒。云知微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地上那颗空了的乌黑小盒上，随即，猛地转向旁边——那神秘人最后留下的东西。

借着昏黄摇曳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

那不是纸片，也不是布片。

那是一小块……极其残破、边缘焦黑卷曲、仿佛从大火中抢出来的……深褐色皮革碎片！

碎片不大，只有婴儿巴掌大小，上面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质地。然而，就在那焦黑的边缘处，残留着一小片极其模糊、几乎被彻底烧毁的……暗金色丝线刺绣的纹样！

那纹样……扭曲、繁复，带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气息……像是一只……残缺的、浴火的……凤凰？或者……某种从未见过的凶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