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乱流中的破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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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在这条遍布荆棘的路上，能有这样一道理解、支持的目光追随，是何其珍贵。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在他心底留下了清晰的烙印。

赵柱吓得缩在石夯身后，手指死死抠着石夯的衣角。

他看见孟瑶捡起账本，指尖在 “均粮” 两个字上抖得厉害；看见几个老社员红着眼吵架，拳头都攥白了；还看见老马的破包袱从草棚里飞出来，里面的几件旧衣裳散了一地。

石夯始终没说话。

他弯腰捡起老马掉的土豆，一个个塞进麻袋，动作慢却稳。

胸口的 “均田” 木牌被阳光照得发亮，那是他婆娘用烧红的柴刀刻的，边缘的焦痕像一道不屈的疤。

等捡完土豆，他扛起锄头，转身往山口走 —— 那里有他们前几天挖的陷阱，该再加固加固。

“石叔！” 赵柱突然鼓起勇气喊了一声，“他们要…… 要绑陈先生……”

石夯回头，看了看吵成一团的人群，又看了看赵柱发白的脸，最后目光扫过那群新来的、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流民。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顿了顿，“当” 的一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这时，陈烬从后山走了出来。

他刚检查完滚石机关，裤脚还沾着泥，手里攥着块被汗水浸软的饼。他也看到了新来的流民，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坚定。

吵闹声突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有人眼里是怨怼，有人是恐惧，有人则带着一丝希冀。

老马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陈先生，放我们走吧！我们谢您的土豆，但真不敢陪您送死啊！”

陈烬把饼掰了一半递给老马，声音很平静：“要走的，我不拦。但走之前，想想你们逃了多少次 —— 这次能逃去哪？”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动摇的面孔，也扫过那群新来的流民，“也想想，为什么在官兵压境的时候，还有这么多活不下去的兄弟姐妹，往我们这‘死路’上奔！”

他看向那些喊着 “绑他” 的人，目光扫过一张张慌乱的脸：“太守要的是‘均粮’的根，不是我陈烬的头。今天绑了我，明天他就会说你们是‘余党’，照样会来剿。”

周叛还想嘴硬，被陈烬一眼钉在原地：“你觉得把我交出去能活？去年太守收粮时，你村的里正不也献了粮？最后还不是被安了个‘通匪’的罪名，家产全被抄了？”

周叛的脸 “唰” 地白了，往后缩了缩。

石夯还在往山口走，锄头撞击地面的 “咚咚” 声，在寂静的公社里格外清晰。

赵柱突然跑过去，捡起地上的一块木矛，虽然手抖得厉害，却紧紧攥着。

陈烬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群刚刚抵达、将希望寄托于此的新来者，突然提高声音：“想走的，现在就走。想留下的，跟我去加固陷阱 ——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刚播下的种子，为了能在自己的地里吃顿饱饭，也为了这些刚刚投奔我们、把我们当作最后希望的兄弟姐妹！”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是对旧人的呼唤，也是对新人无声的承诺。

没人动。

风卷着草屑飞过，掀动了孟瑶掉在地上的账本。

阳光正好照在 “均粮” 那一页，赵柱画的小火苗，在风里微微颤动，像一点不肯熄灭的光。

孟瑶看着陈烬挺拔而坚定的背影，看着他以一人之躯试图扛起所有希望与压力的姿态，心中那份隐秘的情感与敬佩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仿佛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老马攥着那半块饼，突然蹲在地上哭了。他没走，也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抹着眼泪，抹掉了满脸的泥。

而那一百多新来的流民，默默地、自发地开始帮助收拾散落的东西，几个青壮则走到了秦狼身边，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