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恐的地狱会议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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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敲击声，是陆离世界里唯一稳定的白噪音。

三块曲面屏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幽蓝冷光，上面瀑布般流淌着常人看一眼就会晕眩的复杂财务数据流和动态估值模型。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粉和……恐惧的味道。不是对数据的恐惧，陆离是数据海洋里沉默的鲨鱼。他恐惧的是屏幕右下角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离师父周正清约定的“现场汇报”时间，还有58分37秒。

“磐石资本并购深瞳数据…财务尽调最终模型…异常点锁定…置信度99.7%…” 陆离的指尖在机械键盘上飞掠，代码和图表精准地构建、解构着那份涉及百亿资金的秘密报告。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隐藏在“明镜”会计师事务所最深的暗影里，用数字和逻辑说话，隔绝一切需要张嘴的场合。

他的目光扫过报告角落，一组幽灵般的异常数据流像顽固的污渍，违背着所有商业逻辑。他三天前就发现了，用加密信道发给了师父，只附了两个字和巨大的红色问号：“脏？洗？”

师父周正清的回复简洁如旧：“现场说。一小时后，磐石顶层。”

就这八个字，让陆离胃部痉挛，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现场说。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封闭的会议室，西装革履、气场迫人的资本巨鳄们审视的目光，空气里无形的压力——就让他窒息。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降噪耳机扣在头上，开到最大档，试图用电流的白噪音淹没脑海里的嗡鸣和臆想中的质问声。宽大的灰色连帽衫下，清瘦的身体微微蜷缩，像一只试图缩进壳里的寄居蟹。

“陆离，你是最锋利的算盘，但需要握在合适的手里。” 师父的声音，是他唯一能在恐惧中抓住的锚。周正清是“明镜”的定海神针，也是把他这个格格不入的怪才从大学垃圾堆里捡出来，给他一片能喘息天地的恩师。师父的要求，他无法拒绝，即使那意味着踏入地狱。

时间，在窒息的焦虑中爬行。

奢华轿车无声地滑入磐石资本大厦的地下VIP通道。陆离几乎把自己缩进副驾驶的阴影里，连帽衫的帽子拉得很低，耳机顽固地戴着，隔绝了引擎的微鸣和周正清偶尔的叮嘱。

“别怕，只讲数据，别的有我。” 周正清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沉稳有力。他侧脸轮廓刚毅，银发一丝不苟，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气场如山岳。他拍了拍陆离紧绷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记住，你的模型，是今天最锋利的刀。”

陆离喉咙发紧，只能僵硬地点了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随身携带的加固平板电脑边缘。电梯无声上升，数字跳跃，像倒数的绞刑架秒针。顶层，到了。

厚重的隔音门无声滑开。

一股混合着昂贵雪茄、高级香水和……无形威压的气流扑面而来。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磐石资本的代表眼神锐利如鹰隼，深瞳数据的创始人面色凝重带着不甘，双方律师团唇枪舌剑前的沉默酝酿着风暴，还有几位身份不明的顾问，眼神在陆离和周正清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陆离感觉像被剥光了扔进聚光灯下。每一道目光都像针，扎在他的皮肤上。他下意识地往周正清身后缩了半步，头垂得更低，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手指在平板冰冷的金属壳上按得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巨响几乎要冲破降噪耳机的封锁。

“周老，这位是？” 磐石的首席谈判代表，一个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目光落在陆离身上，带着公式化的探究。

周正清不动声色地挡在陆离身前半步，声音沉稳：“陆离，我的特别技术顾问，负责本次并购的最终财务模型和风险点解析。” 他拉开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陆离，坐这里。”

陆离如蒙大赦，几乎是跌坐进那张宽大的扶手椅，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椅背的阴影里，恨不得原地消失。

会议开始。巨额的报价、苛刻的对赌条款、核心技术的归属……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的硝烟味。陆离努力屏蔽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唇枪舌剑，强迫自己盯着面前平板上滚动的数据模型，那是他唯一熟悉的安全区。但那份“幽灵数据流”的异常报告，像一根刺，悬在那里。

周正清的声音适时响起，沉稳地引导着会议节奏，化解着对方的刁难。他像一座山，为陆离挡下了大部分冲击。但随着时间推移，磐石方的首席代表显然不耐烦了。

“周老，您这位‘特别顾问’的数据结论，我们洗耳恭听很久了。” 背头男的目光越过周正清，直刺角落里的陆离，带着一丝嘲弄，“深瞳的价值，难道就藏在他那个…耳机里吗？”

哄笑声很轻，但像鞭子一样抽在陆离紧绷的神经上。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探究、不耐、甚至赤裸裸的嘲讽。陆离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冷汗浸透了后背。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烧红的烙铁，只能发出短促、破碎的“呃…呃…”声。

周正清眉头一皱，正要开口维护。

就在这一刹那——

嗡！！！

头顶所有的水晶吊灯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惨白光芒，随即又瞬间熄灭！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惊呼声刚起，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

陆离眼前一花，感觉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扭曲。昂贵的红木会议桌边缘变得模糊、蠕动，像融化的蜡；墙壁上价值不菲的抽象画，色彩流淌下来，变成诡异跳动的光斑；空气变得粘稠、冰冷，带着一股…旧纸张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异味道。

“怎么回事？！”

“电路故障？安保！”

“我的眼睛…看不到了…”

混乱的惊叫、咒骂声在黑暗中爆发，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陆离的心脏几乎停跳，极致的社恐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推向了另一个极端——一种冰冷的、接近麻木的空白。他死死抓住手中的平板，那是唯一的实物依托。降噪耳机似乎失效了，那些惊恐的声音毫无阻碍地钻进他的耳朵，尖锐得让他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