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捷报污,朝堂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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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出列,声音干涩地汇报着各地军情,无非是漠北叛军又逼近了哪里,哪里告急,请求援兵和粮饷。

龙椅上的皇帝闭着眼,仿佛睡着了,直到兵部尚书说完,他才缓缓睁开,声音飘忽:“又是要兵要粮……朝廷,还有兵可调,有粮可发吗?”

户部尚书噗通一声跪倒,带着哭腔:“陛下,国库……国库早已空虚。各地税赋迟迟未能解送……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就加税!”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户部右侍郎崔岑。他虽被申饬在家,但今日大朝,竟也来了,此刻出列,义正词严,“国难当头,正需天下共度时艰!当加征‘平叛捐’、‘剿狄饷’,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脸色微变。加税?如今各地民怨已如沸鼎,再加税,怕是叛军没剿灭,自己这边先烽烟四起了!

老宰相谢文渊拄着铁杖,缓缓出列,声音苍老却带着力量:“陛下,加税乃剜肉补疮,恐生内变。当务之急,是节流开源,裁汰冗官冗兵,清丈田亩,追缴亏空……”

“谢相此言差矣!”崔岑立刻反驳,语速极快,“裁汰冗官?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清丈田亩?远水不解近渴!叛军和狄人可会等我们慢慢清丈田亩?唯有加税,方能速解燃眉之急!”

朝堂之上,立刻又分为两派,争吵不休。一方支持加税,一方反对,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却拿不出任何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景和帝听着下面的争吵,眼神空洞,嘴角甚至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就在这纷乱之中,一名殿外侍卫匆匆入内,跪地高声禀报:“陛下!八百里加急!西北玉门关捷报!”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名侍卫手中高高擎起的、沾满尘泥的军报上!

玉门关?捷报?

崔岑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景和帝猛地坐直了身体,呼吸似乎都急促了几分,急促道:“快!呈上来!”

老太监连忙下去取过军报,恭敬呈送御前。

景和帝几乎是抢了过去,颤抖着手撕开火漆,展开军报,飞快地阅读起来。

大殿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皇帝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景和帝猛地抬起头,脸上涌起一阵病态的潮红,竟发出一连串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好!好!好一个楚骁!好一个镇北都督!”

他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将捷报递给身旁的老太监:“念!大声念给诸位爱卿听听!”

老太监接过捷报,尖着嗓子,颤抖着念出声:“臣,镇北都督楚骁顿首:漠北狄酋阿史那咄吉,挟众五万,猛扑玉门关。我军将士用命,血战竟日,阵斩狄酋四千余级。敌溃退十里,缴获兵甲战马若干。然我军亦伤亡惨重,箭矢耗竭,恳请陛下速拨粮饷军械,以固边陲!”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寂静的大殿上,砸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

斩首四千?击退五万狄骑?这……这可能吗?自先帝朝以来,对北狄何曾有过如此大捷?

谢文渊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拄着铁杖的手微微颤抖。

而崔岑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猛地出列,高声叫道:“陛下!此报荒谬绝伦,必不可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到他身上。

景和帝脸上的潮红褪去,慢慢靠在龙椅上,冷冷地看着他:“哦?崔爱卿为何不信?”

崔岑急声道:“陛下明鉴!那楚骁,年少轻狂,此前便曾虚报战功,擅启边衅。此次更夸张至极。五万狄骑?岂是那么容易击退的?斩首四千?他玉门关守军才多少?这分明是杀良冒功,甚至是通敌造假,欲攫取朝廷封赏,其心可诛!请陛下立刻下令锁拿楚骁,彻查此事!”

他话音未落,谢文渊已然怒斥:“崔岑!你屡屡污蔑边将,阻塞言路,究竟是何居心!楚将军浴血奋战,保全疆土,捷报在此,印信俱全。你空口白牙,便欲陷忠良于死地吗?”

“谢相,下官乃就事论事。如此战果,实在匪夷所思!岂能不查?”

“有何匪夷所思?楚将军勇冠三军,陛下慧眼识珠,方有此胜!你是在质疑陛下吗?”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担心朝廷受骗!” “你是担心边军立功,坏了你某些人的算计吧!”

两位重臣当庭争吵起来,唾沫横飞。支持崔岑的和支持谢文渊的官员也纷纷加入战团,刚刚平息下去的朝堂,瞬间又变成了菜市场。

“够了!”

景和帝猛地一拍扶手,发出一声虚弱的却极具威势的怒吼。

争吵声立刻停止。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好半天才缓过气,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目光却冰冷地扫过崔岑,缓缓道:“崔爱卿。”

“臣……臣在。”崔岑感到一股寒意,连忙躬身。

“朕记得,前番玉门关送来捷报,言说收复五十城,是你,以‘恐惊圣驾’、‘需核查’为由,将其扣押了,是吗?”景和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崔岑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陛下……臣……臣也是为国……”

“这一次,”景和帝打断他,慢慢拿起那封捷报,“又是八百里加急,又是大捷。你是不是又打算替朕‘核查’一番?”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崔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微微发抖。

“不敢就好。”景和帝冷冷道,“既然崔爱卿如此关心边事,朕便给你个机会。兵部右侍郎崔岑,即刻起,卸任所有职务。”

崔岑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

景和帝却看也不看他,继续道:“着其以白衣身份,前往玉门关劳军,并‘仔细’给朕核查此次战果真伪。若楚骁果真杀良冒功,朕许你就地锁拿。若战功属实……”皇帝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你就留在玉门关,给楚将军当个文书小吏,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忠君爱国,什么叫做浴血沙场!”

“陛下——!”崔岑惊骇欲绝,几乎瘫软在地。去玉门关?那不是送死吗?!

“退朝!”景和帝却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猛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殿目瞪口呆的文武,和面如死灰、如丧考妣的崔岑。

谢文渊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崔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陛下这一手,既是申饬了崔岑,堵了悠悠众口,也是……将崔岑当成了一个人质,一个向楚骁示好的筹码,更是将核查战功的皮球,又巧妙地踢给了当事人。

这位陛下,即便病入膏肓,手段依旧老辣啊。

只是,楚骁那小子,接到这份“恩赏”,会作何反应?谢文渊拄着铁杖,慢慢向外走去,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恐怕,会比面对狄人的千军万马,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