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静澜生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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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基地的医疗中心，时间在精密的维生系统和深沉的疲惫感中缓慢流淌。木星轨道那场短暂却惨烈的遭遇战，如同在叶凡和苏念的灵魂深处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久久未能平息。此刻，表面的伤势在尖端科技与自身顽强生命力下逐渐愈合，但更深层次的损耗与震撼，则需要更长时间的沉淀与消化。

叶凡静立于静养室的观察窗前，凝望着窗外月球荒凉而寂静的地表，以及远方那颗悬浮在黑色绒布上的蓝色星球。再生疗程已基本结束，受损的经脉在“晨曦”之火温和而持续的滋养下缓慢修复，但强行超越极限催动力量带来的那种灵魂层面的虚脱感，仍如影随形。他尝试内视，混沌道瞳深处，那场战斗的每一个细节依旧清晰得可怕——空间被撕裂的尖锐痛感，虚无意志侵蚀心智的冰冷触感，以及最后时刻，倾尽所有、仿佛连自身存在根基都要燃烧殆尽的决绝。这些记忆，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然而，奇妙的是，在这种极致的消耗与濒临崩溃的边缘之后，他对自己力量的感知反而变得更加敏锐、更加“贴近”本源。星辰之力在体内流转的轨迹愈发清晰，与怀中那簇“晨曦”之火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仿佛共生一般。

隔壁房间，苏念的情况同样复杂。过度透支“智之石”推演高维空间节点，使得她的精神核心布满了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痕。精密的精神力温养装置正以最柔和的方式修复这些损伤，但脑海中仍会不受控制地闪回木星引力场被扭曲、空间结构崩塌的恐怖景象，以及那股试图湮灭一切信息、冰冷彻骨的虚无洪流。摘下战术目镜后，她的眼神少了几分以往的清利果决，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深藏于底的、对未知前路的忧虑。然而，“智之石”的力量也在被动修复中悄然发生着蜕变，她对能量本质和宇宙复杂规律的理解，正以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方式沉淀、融合，仿佛经历了一次残酷的淬火。

数日的深度静养后，两人均已脱离维生设备，可以在限定区域内活动。顾嫣然为他们安排了相邻的、拥有广阔星空视野的静养室。

第一个无需医疗监护的夜晚，叶凡推开静养室的门，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月球基地的灯光在脚下勾勒出冰冷的几何轮廓，远处的地球静谧地旋转着，散发着令人心安的蔚蓝光辉。然而，在他的感知中，这片熟悉的星空背后，却潜藏着令人心悸的暗流。那只被击退的“虚空影蛸”所代表的，或许仅仅是冰山一角，其背后那名为“寂灭之主”的、即将苏醒的恐怖存在，如同悬于整个文明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散发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身后传来轻微而略显虚浮的脚步声。叶凡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苏念。她披着一件素色的外套，脸色依旧缺乏血色，慢慢走到他身边，与他隔着一小段距离，一同望向窗外的浩瀚星空。一种无言的默契在寂静中流淌，无需言语，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份相似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沉重。

“理事会那边的压力与日俱增。”苏念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伤后未完全恢复的沙哑，“木星之战的详细数据和你的最终判断……引发了大规模的恐慌。妥协派寻求谈判的声音，以及少数派主张建造方舟逃亡的论调，再次浮现。”

叶凡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深邃的星空，声音低沉而平稳：“恐惧是生物面对未知威胁的本能反应。但历史证明，向虚无妥协，或是放弃家园逃亡，最终换来的从来不是生机，而是更快的终结。”他微微停顿，转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苏念，“我们亲眼见证过‘虚无’的本质，深知那是一条绝对的死路。”

苏念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底那抹历经生死淬炼后愈发不可动摇的坚定，心中那丝因外界纷扰而生的波澜，奇异地平复了许多。“所以，‘星炬网络’的推进必须加速，但战略方向需要调整。单纯的被动防御已不足以应对。我们需要主动干预，干扰甚至延迟‘祂’的苏醒进程。”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无形的能量矩阵，“‘摇篮’数据库的深层，有一些关于‘秩序共鸣场’和‘时空锚点’理论的残缺记载，或许……可以转化为实际的‘干扰’或‘延迟’手段。”

“这需要更强大的能量核心，以及远超现在的、对能量精微层面的操控精度。”叶凡接口，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实现的难度，“以我们目前的技术积累和对‘晨曦’的掌控深度，还远远不够。”

“因此，我们需要寻找外部的‘共鸣之源’。”苏念的眼神重新凝聚起属于顶尖探索者的锐利光芒，“根据‘摇篮’留下的隐晦提示，以及木星之战中‘影蛸’对特定秩序波动的异常反应，宇宙中可能存在某些天然的、高度有序的能量聚合体。它们散发的纯粹‘秩序波动’，或许能极大地增幅‘星炬’的力量，甚至……对‘寂灭’属性产生天然的排斥场。”

这个构想大胆而充满未知。在强敌环伺、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深入广袤而危险的未知星域寻找传说中的能量源，无异于大海捞针，且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更可怕的陷阱。

叶凡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无垠的星空，仿佛要穿透亿万光年的虚空，捕捉那渺茫的希望之光。良久，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苏念，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就去找。”

他转过身，正面面对苏念，目光深邃：“但这一次，我们不能鲁莽。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建造更强大的星舰，以及……寻找真正可靠的盟友。”他想到了ICCET内部可能存在的分歧与隐患，以及广袤星海中，那些可能同样感知到危机、却尚未显露踪迹的古老文明遗迹或幸存者。

苏念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因思维的活跃而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我会尽快整合所有关于‘共鸣之源’的线索和理论模型。星舰的升级方案也必须立刻提上日程，‘逐星者II’号在木星之战中已经显露出防御和续航的短板。”

“你的身体……”叶凡的目光落在她依旧缺乏血色的唇瓣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关系。”苏念打断他，语气坚定，“时间不等人。而且，”她微微侧过脸，声音低了些，“你的伤势，其实比我更重。”

叶凡微微一怔，看着月光下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搭在窗台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凉，指尖带着几乎难以察觉的轻颤，显然远未恢复到最佳状态。苏念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却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掌心那带着“晨曦”余温的暖意，一点点驱散自己指尖的冰凉。

“那就一起。”叶凡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带着某种郑重的承诺，“先把伤彻底养好，然后……我们去把希望找回来。”

苏念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窗外的星空依旧浩瀚、冰冷、充满未知的危险。但在这寂静的月球基地，两只紧紧相握的手，和彼此眼中映照出的、不容摧毁的坚定光芒，仿佛成了这片无垠黑暗中，最温暖、最稳固的坐标。

未来的征途注定荆棘密布，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宁静之下，新的决心已然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