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婆娑古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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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再次启程，朝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深处，坚定地走去。鬼仆撑着伞，飘在郑家乐身边，伞尖微微前指，仿佛在探路。而前方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更加冰冷，隐隐约约，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注视着这群闯入幽冥的不速之客。

冰冷刺骨的鬼雾如同粘稠的墨汁，缠绕在每个人的腿脚上，每一次迈步都带起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冻土与荒草在脚底碎开。红白双煞带来的喧嚣虽已远去，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邪气依旧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连呼吸都带着灼痛肺腑的冰碴子。

“咳咳……”林九压抑不住地咳了两声，胸腹间翻涌的气血带着铁锈味。方才驱散白煞浮尸那灌注全力的一剑，几乎抽干了他勉力提聚的最后一点真元，识海中那道被茅山规则反噬撕裂的创口再次隐隐作痛，如同无数钢针在反复穿刺。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握剑的手，冰冷的血煞桃木剑传来一丝微弱的煞气反馈，勉强维系着摇摇欲坠的神魂清明。

身旁的白流苏气息也远不如往日凝练，肩头虽被玉狐玉佩合力净化的伤口早已结痂，但接连催动乾坤红菱与九星金钱剑阵，体内灵能消耗甚巨。此刻她秀眉微蹙，周身原本流转的清正之气也变得稀薄黯淡，纤纤素手拂过膝上黯淡几分的红绫，指尖微微发凉，透着力竭后的虚浮。

“师…师父，您…您没事吧？”李秋生抱着只剩下小半的黑狗血囊，看着林九苍白的脸色，声音带着哭腔。王文才和张晓光也紧张地围过来，脸上惊惧未褪。

“无碍。”林九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却刻意平稳，“此地阴气过盛，稍有不适，调息片刻就好。”他目光扫过众人。郑三胖依旧魁梧地站在最前，胸膛起伏，喘着粗气，额头汗津津的，扛棺劈砍耗费的气力不小。杨小凤持着那寻龙定星盘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罗盘指针此刻如同疯魔般乱晃，显然四周混乱的阴气磁场让它难以锁定。郑家兄妹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脸色惨白。茅山明更是彻底脱了形，瘫坐在一块布满滑腻苔藓的石头上，那件半旧的道袍下摆沾满泥泞和不知名的污渍，他双手抱头，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乖乖隆地咚……吓死老子了……祖师爷保佑，祖师爷千万保佑……”

鬼仆倒是依旧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撑着它的破油纸伞，飘在郑家乐旁边，伞面时不时倾斜一下，仿佛在认真“审视”着周遭这片死地。伞骨的阴影下，那空洞的“眼窝”似乎对这片粘稠的黑暗有着某种同源的舒适感。

众人暂时停驻的地方，是雾海深处一片更加诡异的区域。四周不是想象中的参天古木，而是嶙峋怪石组成的嶙峋石林。那些石头形态扭曲狰狞，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过，又仿佛凝固了无数痛苦哀嚎的脸庞。石头表面生着厚厚一层暗紫色的苔藓，散发出潮湿腐朽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混合着陈年血锈、坟头枯骨与绝望怨念的、令人窒息的腥臭味道。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浓雾深处，永远飘荡着凄厉尖锐、却又找不到具体来源的鬼哭之声，时高时低，时远时近，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永无止境地哭诉，听得人心神涣散，骨髓生寒。

“娘的，这鬼嚎声，嚎得老子心烦意乱！”郑三胖用力晃了晃脑袋，啐了一口浓痰，似乎想借此甩掉那些钻脑魔音，“茅山明，你个怂包，赶紧起来！再念叨祖师爷也听不见！”

茅山明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啊？郑…郑道长？走…走了？”他双腿发软，哆嗦着想爬起来，又滑了一下，差点啃一嘴泥。

就在这压抑得让人发疯的死寂中，除了那无处不在的鬼哭，郑家慧忽然指着侧前方一处被乱石藤蔓半掩的角落：“爹，娘，你们看那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块高大的嶙峋怪石中央，半斜半倒地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碑体不知是何石料，竟隐隐泛着一层不祥的幽暗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本就黯淡的光线。碑面上，布满了岁月侵蚀和某种利器劈砍留下的深深划痕，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迹，像是干涸凝结的血块。

碑顶，三个巨大的、笔画虬结如同鬼爪抓挠出的古篆大字，力透石背——

“婆、娑、界！”

而在大字下方，还有一行较小的、同样透着血腥味道的阴刻铭文，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怨毒与警告：

“擅入者……永坠无间……不得超脱！”

“婆娑界？”郑三胖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凝重，“看来，我们真的到了地头了！”这阴曹地府般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威慑。

“永坠无间…”林九低声重复着那警告，心中警兆更甚。他目光越过残碑，竭力望向更深沉的雾气。

仿佛是对闯入者的回应，前方的浓雾似乎更加凝实厚重。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阴风猛地卷来，如同冰冷的大手，强行拨开了一直笼罩在前方的灰黑色幔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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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在视线前方百丈开外，一片更加广阔的、弥漫着死寂阴霾的开阔地上，一座庞大、狰狞、却又破败到极致的建筑，在浓郁的灰雾中缓缓显露出它令人绝望的身影。

那是一座难以言喻的古刹。

它依着一座形似巨兽枯骨的黑石山体而建，山体便是它的墙基与部分墙体。整座建筑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像是由整座巨大骸骨所雕刻而成。无数根粗大、扭曲、沾满黑绿色不明附着物的石柱支撑着层层叠叠、向上飞扬的重檐歇顶。那些飞檐翘角，完全扭曲了常理，如同无数只巨大的、弯曲向上伸张的鬼爪，直欲撕裂灰沉沉的天空！

而在这密密麻麻的“鬼爪”般的檐角之上，挂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饰物——

那并非风铃或铜兽，而是一串串白森森、大小不一的、或完整或残缺的森然骨器！人骨、兽骨，甚至还有一些难以辨认形态的巨大骸骨关节！无数颅骨、腿骨、臂骨被粗大的黑色铁链和生锈的铜环串联着，密密麻麻地悬挂在每一处飞檐尖角之下，如同一片悬挂着死亡与恐惧的累累果林！

“呜——”

一阵裹挟着浓烈腥腐气的阴风再次吹过。

“咯…咯咯…咯咯咯……”

无数骸骨风铃在这一刻同时摇晃、碰撞！那不是清脆的铃声，而是千万根枯骨摩擦撞击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恐怖声响！这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哀嚎的回响，瞬间盖过了浓雾中无处不在的低泣鬼哭，汇成一股直钻魂魄的丧魂之音！

“我的天爷啊……”王文才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大片。张晓光脸无人色，死死捂住了耳朵。李秋生双眼翻白，差点晕厥过去。

茅山明更是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抱住了郑三胖的大腿：“郑大爷！郑爷爷！回去！咱们快回去啊！这…这他妈是骨头林子啊！进去骨头缝都不剩下啊！”

杨小凤紧咬下唇，指甲掐进了手心。郑家兄妹抱成一团，浑身抖若筛糠。饶是郑三胖见惯了鬼怪僵尸，看到如此规模、如此邪异的万骨风铃阵，一股寒意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林九和白流苏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这座古刹散发的威压与邪气，远超之前无回镇的客栈和祠堂！仅仅站在外围，就仿佛置身于亿万冤魂咆哮的绝望深渊！

就在这股令人几欲崩溃的“咯咯”骨音最盛之时——

林九和白流苏同时感觉到怀中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悸动！

那枚被林九贴身收藏、光华几乎彻底内敛的玉狐雕像，此刻竟再次变得温热起来，柔和的青色光晕丝丝缕缕地透出衣襟！而白流苏胸前那枚温润的白玉狐狸佩，与之呼应般，也亮起了温润的白光，如同静夜里苏醒的萤火！两道微弱的光辉在林九和白流苏之间无声流淌，相互辉映纠缠，似乎在对抗着那铺天盖地、能碾碎心魂的骨音邪氛！

这温润的柔光，如同在绝望黑暗中悄然点亮的微小星辰，虽无法照亮整个深渊，却让紧挨着他们的郑三胖一家和三个徒弟瞬间感觉心头那股几乎将魂魄扯碎的窒息感和恐惧感消退了大半！

“咦？”郑三胖惊讶地看着这两股交融的微光，“师兄，师姐，你们的法宝……”他隐隐感觉到，这光芒中蕴含的清正温润气息，不仅守护着林九和白流苏，更像一颗微弱的核心，驱散着众人心头的绝望阴霾，无形中让周围的几人也心神稍安。

“是胡先生所留之物与流苏的玉佩在共鸣。”林九沉声道，他敏锐地感觉到玉佩与玉狐微光流转间，古刹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两股同源的青丘灵韵波动“惊醒”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更加古老沧桑且无比凶戾的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古刹最幽暗的殿宇深处，缓缓睁开了无形的“眼睛”！

这感觉一闪而逝，但已足以让林九和白流苏脊背发寒。

“此地凶险远超预料。”白流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手中紧握的金钱剑上，金光艰难地吞吐着，仿佛感应到了即将来临的恐怖，蓄势待发，“骨音惑魂只是开胃，里面必有更凶之物！”

鬼仆原本随意晃动的伞突然猛地一收，伞尖笔直地指向古刹最高处、那片最深邃黑暗、几乎看不清轮廓的主殿重檐方向！它那没有实体的身躯竟也微微后缩，伞面剧烈晃动，发出急促的“嘎吱”声，透出前所未有的忌惮！

“老鬼？”郑三胖立刻警觉，“你感觉到什么了？”

鬼仆没有言语，只是那收拢的伞尖更用力地指向那黑暗深处，伞柄微微震颤。

“郑师弟，留神！准备！”林九低喝一声，强振精神，血煞桃木剑平举身前，赤红煞气在剑尖吞吐不定。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感正从那片黑暗的中心疯狂弥散开来。

“咕噜……咕噜噜……”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枯骨摩擦的密集声响，从那高耸的、布满骸骨风铃的古刹黑石院墙后传出。紧接着，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白点出现在了墙头之上。

那是一颗颗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