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八在召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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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开学后,林晚发现青梅竹马陈默总翘课去台球厅。

>她跟踪到破旧球厅,目睹陈默以诡异姿势打出一杆完美进球。

>老板瘸着腿递来一颗黑色八号球:“赢他,就能带他走。”

>当黑球入袋瞬间,墙壁渗出血迹。

>林晚挖开墙面,发现里面嵌着十年前失踪的全市奥数冠军。

>而台球厅老板,正是当年比赛的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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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教室,空气里沉淀着粉笔灰、汗水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焦虑。林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框外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像一块沉重的铅板,随时会坠落下来。她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密密麻麻的铅字却像一群躁动的黑蚁,在她眼前爬行、扭曲,最终溃散成一片模糊的空白。

她又失败了。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陈默的座位。

课桌收拾得过分干净,桌面光洁得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出她此刻茫然而忧虑的脸。那本他总用来压泡面盖子的《天体物理学简史》,孤零零地躺在抽屉最深处,书角卷起,落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灰。

“陈默呢?”同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好奇的窥探,“这周第几次了?老班脸都绿了。”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练习册的边缘,指甲在粗糙的纸上划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摇摇头,喉咙发紧,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青梅竹马十几年,陈默就像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默契到无需言语。可最近,她感觉自己身体的这一部分正在被某种冰冷、滑腻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剥离出去。

放学铃声尖锐地撕裂了教室的沉闷,像一把生锈的锯子。人群瞬间活了过来,桌椅碰撞、书包拉链嘶鸣、急促的脚步声汇成一股浑浊的洪流,涌向门口。林晚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她看着陈默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粉笔灰和青春期汗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林晚猛地抓起书包,冲出教室门,把那些喧嚣和空洞都甩在身后。她没有回家,脚步有它自己的方向,穿过喧闹的放学人流,拐进一条条越来越狭窄、越来越冷清的街巷。路边的水果摊散发出熟过头的甜腻气息,混杂着下水道若有若无的腐败味道。

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随时会倾泻下来。林晚在一个堆满废弃纸箱和垃圾袋的巷口停下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巷子深处,一块歪歪斜斜、饱经风霜的霓虹招牌顽固地亮着几个残缺不全的字——“【台】球【厅】”。那点暗红的光在昏暗中苟延残喘,像垂死生物最后一点微弱的心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陈默的身影,就在那片暗红的光晕边缘一闪,迅速被那扇污迹斑斑的玻璃门吞没。那门开合时发出吱嘎一声呻吟,像垂死之人的叹息,门后似乎有股阴冷的风瞬间钻出来,激得林晚裸露的小臂上瞬间爬满鸡皮疙瘩。

她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像一抹移动的阴影,挪到那扇布满油污的玻璃门边。门缝里漏出浑浊的光线,还有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气味——劣质香烟的辛辣、廉价啤酒的馊味、汗液蒸腾的酸腐,以及一种更深的、难以名状的陈旧霉味,像是来自地下深处、从未见过阳光的泥土气息。

林晚屏住呼吸,眼睛凑近那条狭窄的门缝。

光线昏暗,只有几张旧球台上方垂着昏黄的灯泡,光晕之外是大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几张破旧的绿色球台像漂浮在幽暗沼泽上的孤岛。烟雾在昏黄的光柱里缭绕,缓慢地翻腾、扭结,幻化出种种难以捉摸的诡异形态。

然后,她看到了陈默。

他站在离门口最远的一张球台旁,背对着她。那张她熟悉了十几年的脸,此刻隐没在台灯投下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僵硬、轮廓模糊的侧影。他微微佝偻着背,右手握着球杆,左手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撑在台呢上——五指张开,指尖深深陷入那层粗糙的绿色绒布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手臂的肌肉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对面,一个穿着褪色花衬衫的男人刚刚打完一杆,直起腰,脸上带着混不吝的轻蔑笑容,随手将一颗白球胡乱地击向角落。

白球歪歪扭扭地撞在库边,无力地滚开。

轮到陈默了。

林晚的心猛地揪紧。只见陈默缓缓俯身,整个动作像生锈的机械般一顿一顿,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无声的滞涩摩擦。他的头垂得很低,下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球杆。那双林晚熟悉的眼睛,此刻在灯影下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的、非人的专注光芒,如同两簇幽暗的鬼火。他的视线死死锁住台面上散落的彩色球堆,仿佛穿透了那些光滑的塑料外壳,看到了更深层、更黑暗的东西。

突然,他动了。

球杆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色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啪!”一声脆响,狠狠地戳中白球!

那声音尖锐得不似人间应有,刺得林晚耳膜生疼。

白球化作一道模糊的白色残影,带着一股狂暴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撞进彩球堆中!

没有常见的清脆撞击声,只有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爆响,仿佛一堆腐朽的骨头被瞬间碾碎。被撞击的彩球不是优雅地散开,而是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撕扯、抛甩,带着凄厉的风声疯狂地砸向库边,发出“砰砰砰”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闷响,如同垂死者的最后挣扎。几颗球甚至在巨大的冲击下高高弹起,又重重砸落,在墨绿色的台呢上疯狂地旋转、跳动,发出濒死般的嗡嗡哀鸣。

整个球厅的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杆抽干了。烟雾停止了飘动,角落里几个零星看客的低声谈笑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凝固在陈默和他那张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球台上。

林晚的胃部一阵剧烈的搅动,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

陈默缓缓直起身。灯光落在他脸上,那张原本清俊阳光的脸庞,此刻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青灰色,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杆抽走的不是球,而是他灵魂中仅存的热度和光明。他像一具刚刚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僵硬地站在那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操……”花衬衫男人脸上的轻蔑彻底凝固,变成一种见了鬼似的惊骇,下意识地骂了一声,声音干涩发颤。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从球厅最幽暗的深处传来。

嗒…嗒…嗒…

每一步都异常缓慢、滞涩,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刮擦声,如同生锈的钝器在粗糙水泥地上拖行。这声音穿透浑浊的空气,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林晚循声望去,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踱了出来。那是个男人,很高,但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背上压着无形的重担。他走路时,右腿明显使不上力,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整个身体剧烈的、不协调的晃动,全靠一根磨损得露出原木底色的拐杖支撑。那根拐杖敲击地面的“嗒”声,和他那条废腿拖曳摩擦的“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节奏。

他走到陈默那张球台旁,停下。昏黄的灯光吝啬地照亮了他半边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皮肤像是被岁月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反复揉搓过,粗糙而黯淡。一双眼睛深陷在眉骨之下,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里面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漠然的死寂。他的目光掠过球台上狼藉的彩球,最后落在僵立如石像的陈默身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然后,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转向了门口——转向了门缝后林晚藏身的方向!

林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缩回头,后背紧紧贴上冰冷湿滑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动弹不得。

门“吱嘎”一声,被拉开了半尺宽的缝隙。

瘸腿老板那张毫无表情的、如同戴着一张劣质面具的脸,出现在门缝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珠精准地捕捉到了贴在墙边、脸色惨白的林晚。

“想带他走?”老板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刮得人耳膜生疼,带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霉味。

林晚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板那只没有拄拐的手,干枯如同鹰爪,慢吞吞地从他那件洗得发白、沾着不明污渍的旧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是一颗球。

台球。纯黑色,深邃得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不是崭新的光洁,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划痕,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陈旧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划痕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如同活物表皮下的血管在搏动。

老板将这枚沉重的、不祥的黑八球递向林晚,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赢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来自地底深渊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阴冷,“赢了他,就能带他走。”

那枚冰冷的黑八球被强行塞进林晚颤抖的手中。触感光滑,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黏腻。球体沉重得像一颗凝固的心脏,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瞬间透过皮肤,钻进她的骨髓深处,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我…我不会打……”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本能地想要把球扔掉,但那球仿佛在她掌心生了根,冰冷的触感粘附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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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老板浑浊的眼珠转向陈默,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模仿一个笑容,却只显露出更深的冷酷,“让他…打不进去就行。” 他的目光重新钉在林晚脸上,那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或者……你输。”

林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进球厅。那股混合着烟酒汗臭和霉烂的气味更浓烈了,几乎让她窒息。角落里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过她的皮肤。她死死攥着那颗冰冷的黑八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陈默依旧站在那张球台旁,背对着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林晚鼓起全身勇气,绕到他面前。

“陈默!”她低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跟我回去!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陈默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空洞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却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遥远而虚无的黑暗角落。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球……”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不是她认识的陈默。眼前的少年,只剩下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老板拄着拐杖,无声无息地挪到球台另一端,浑浊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两汪死水潭。“开球。”他嘶哑地命令,拐杖头敲了敲球台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僵硬地俯下身,重复着那如同被操控的、非人的姿势。球杆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撞上白球!

又是一声沉闷的爆响!白球裹挟着狂暴的力量撞入彩球堆,彩球再次如受惊的活物般疯狂弹跳、撞击,发出混乱而凄厉的碰撞声。几颗彩球滚入袋口,发出空洞的“噗通”声。

轮到林晚。

她握着球杆的手心全是冷汗,滑腻腻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看着台面上散落的、仿佛带着恶意的彩色球体,大脑一片空白。她颤抖着俯下身,模仿着记忆中电视里见过的姿势,笨拙地试图瞄准一颗离袋口不远的红色球。

球杆歪歪扭扭地戳出。

“嗤啦——”

杆头擦过白球边缘,发出一声令人尴尬的滑杆声。白球无力地向前滚了半尺不到,软绵绵地停在台面中央。

角落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嘲弄的嗤笑。像冰冷的针,刺在林晚的皮肤上。她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和恐惧交织。

老板浑浊的眼珠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用拐杖再次敲了敲台边:“继续。”

陈默再次俯身,动作更加僵硬,仿佛关节里灌满了铅。又是一杆势大力沉的击球,彩球乱飞,又有两颗入袋。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旧风箱在艰难地拉扯。

球权在林晚和陈默之间交替,像一场残酷而无声的凌迟。林晚的每一次尝试都笨拙得可笑,滑杆、空杆、甚至将白球直接打进了袋口。每一次失误都引来角落里更不加掩饰的嗤笑和低语,像毒虫在噬咬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承受着无尽的羞辱。

而陈默的每一次击球,都带着那股令人心悸的狂暴力量,但他身体的僵硬和脸上的痛苦也在飞速加剧。他击球后支撑身体的手臂剧烈颤抖,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呻吟,仿佛每一次挥杆都在榨取他最后的生命力。汗水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校服后背,晕开深色的水渍。

台面上的球越来越少。林晚绝望地看着陈默再次俯身,瞄准了最后一颗阻挡在袋口前的黄色球。只要这颗球进袋,他就能轻松地……处理掉那颗致命的黑八。

不行!林晚心中无声地呐喊。股莫名的、源自绝望深处的力量驱使着她。在陈默球杆触碰到白球前的一刹那,她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倒在球台上,用自己的球杆慌乱地挡了一下!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林晚的球杆和陈默正要击出的球杆撞在了一起!陈默的球杆被撞得歪向一边,杆头擦过白球侧面。白球被改变了方向,软弱无力地撞在库边上,弹开了。

球厅里瞬间死寂。连角落里的嗤笑声都消失了。

陈默保持着俯身击球的姿势,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他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直起腰。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那里面不再是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冰冷的暴怒!像两簇来自地狱的幽蓝火焰,要将她焚烧殆尽!

林晚吓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另一张球台上,脊背生疼。

“犯规。”老板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像一把钝刀割开绷紧的皮肉。他浑浊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没有任何谴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罚球。"他顿了顿,枯槁的手指指向那颗静静躺在球台中央、如同黑洞般吞噬光线的黑八球,“你打.…….那颗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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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看着那颗黑色的八号球,它静静地躺在墨绿色的台桌上,在昏黄的灯光下,表面那些细微的划痕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浮现出极其暗淡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如同血管在皮下搏动。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走上前。球杆沉重得像灌了铅。她俯下身,视线在黑色球体、袋口和那颗代表着自己命运的白球之间艰难地移动。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退远了,只剩下那颗黑色的八号球,像一个等待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引力。

白球被击出,划过一道短促而笔直的线。

“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碰撞声。

黑八球被白球轻轻一碰,开始滚动。它的滚动异常平稳,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沿着一条完美的直线,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宿命般的、不容抗拒的轨迹,滚向底袋。

咕噜..咕噜..

那滚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球厅里被无限放大,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跳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颗黑色的球体,仿佛那是整个世界唯一的焦点。

咚...

一声沉闷而空洞的响声。

黑八球精准无比地滚入底袋口,消失不见。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秒钟。两秒钟。

就在林晚心头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几乎要断裂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粘稠、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液体喷溅声,毫无征兆地从墙壁方向传来!

林晚猛地扭头。

就在那颗黑八球消失的底袋正后方的墙壁上--那面原本只是布满污渍、水痕和剥落墙皮的墙壁--一块大约脸岔大小的深褐色污渍,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加深、蔓延!

深褐迅速变成暗红,再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仿佛刚刚凝固的血液般的暗红!

一股浓烈到令人无法呼吸的铁锈腥气,混合着内脏腐败般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从墙壁方向汹涌扑来!瞬间淹没了整个球厅!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像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呕--”角落里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林晚死死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眼睛却无法从那片迅速扩大的暗红上移开。那“血渍”的边缘还在蠕动、扩散,像一张正在被无形画笔涂抹开的、邪恶的抽象画。

“嗬... 嗬 ”...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从极深的水底传来的、带着气泡破裂声的呻吟,飘飘忽忽地钻入林晚的耳中。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声音..…不是来自任何活人!它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非人的痛苦和绝望,像是被封禁了千年的怨灵发出的第一声哀嚎!

林晚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扫过整个球厅。角落里那几个看客早已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撞得桌椅乒乓作响,瞬间逃得无影无踪。陈默依旧僵立在原地,保持着那个愤怒的姿势,但脸上的暴怒已经被一种更深的、如同灵魂被冻结的茫然和恐惧取代,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瘸腿老板拄着拐杖,站在那片扩散的血渍前,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不断蠕动、加深的暗红。他脸上的肌肉在昏暗中剧烈地抽搐着,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扭曲的、病态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狂热的期待?他枯槁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整个佝偻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墙壁上的“血渍”扩散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但颜色却愈发深浓粘稠那股浓烈的腥臭几乎凝成实质。那微弱的、水底呻吟般的“嗬嗬”声也消失了,球厅里只剩下林晚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陈默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林晚的目光扫过球台,最后定格在老板脸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种被愚弄、被置于险境的愤怒--在恐惧的缝隙中猛地燃烧起来。

“那是什么?!"她指着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墙壁,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尖锐颤抖,“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老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珠在昏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像两点鬼火。他脸上那种扭曲的专注消失了,重新覆盖上一层坚冰般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狂热只是林晚的错觉。

"做了什么?"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是他自己.……离不开这桌子。"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依旧僵立、如同被钉在球台旁的陈默,“还有你..你刚才,也碰了那颗'八'。”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握过黑八球的手上。林晚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黏腻的触感,更可怕的是,她仿佛看到几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暗红色纹路,正从她的掌心皮肤下隐隐浮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啊!"她触电般甩手,惊恐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

老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更深的悲哀。他没有再理会林晚的惊恐,拄着拐杖,拖着那条废腿,沉重而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重新踱回球厅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只剩下那“嗒...嚓..嗒嚓.”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球厅里回荡,如同丧钟的余音。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她的校服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陈默终于有了动作,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坐在球台旁的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墙壁上那片暗红依旧刺眼,腥臭弥漫。

她必须知道答案!必须把陈默从这个鬼地方拖出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恐惧的废墟中滋生出来像一株有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整个思维。

离开!立刻离开这个地狱!但离开之前….…

林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墙壁上那片依日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般令人作呕的暗红血渍上。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铁锈腥气和腐败内脏的恶臭,像无数冰冷滑腻的触手,缠绕着她的鼻腔,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恐惧如同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让她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但另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一一种被愚弄、被置于绝境后爆发的、混杂着愤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却在恐惧的冰层下猛烈燃烧。

“陈默!走!”林晚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冲上前,一把抓住陈默冰冷僵硬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陈默像一具失去意识的玩偶,身体沉重,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几乎是被林晚半拖半抱着,踉踉跄跄地冲向那扇污迹斑斑的玻璃门。

门外浑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城中村特有的垃圾和下水道气味,此刻却如同救命的甘泉。林晚贪婪地呼吸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片吞噬了黑八球后渗出污血的墙壁,不敢去看那片如同地狱入口的幽深阴影。她只想逃,带着陈默,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回家....回家.…"她拖着陈默,在昏暗狭窄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奔跑,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像是在念诵一道驱魔的咒语。

将陈默塞进他家那扇熟悉的防盗门,看着他母亲那张混合着焦虑和疲惫的脸迎上来,林晚甚至来不及解释一句,只匆匆丢下一句'他不太舒服',便转身冲下了楼。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在她急促的脚步声中明明灭灭。

回到家,反锁房门。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书桌上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台球厅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墙壁上那片蠕动的暗红,老板那双浑浊死寂的眼睛,还有那颗冰冷黏腻、仿佛带有生命脉搏的黑八球,无数恐怖的画面在她眼前疯狂闪回、叠加。

“赢他,就能带他走……”老板嘶哑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不!那是个陷阱!那颗黑八球才是关键!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碰到它的人…陈默,甚至她自己.…..都像被某种东西标记了?那面墙…..那面渗出污血的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一个名字,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惨白闪电,猛地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十年前!那个轰动全市的天才少年!奥数冠军!他叫什么来着?

林晚猛地从地上弹起,踉跄着扑向书桌。老旧的书桌被她撞得摇晃了一下。她几乎是粗暴地拉开抽屉,翻找着里面堆积的旧物,被淘汰的旧手机、小学的奖状、几本泛黄的日记.…….手指因为紧张和急切而笨拙不听使唤。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塑料壳。是那个早已被淘汰、屏幕边缘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旧手机。她颤抖着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微弱的蓝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系统缓慢地启动。她点开那个几乎从未使用过的本地新闻APP,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屏幕上滑动,年份筛选器被她直接粗暴地拉到了十年前的刻度。

搜索框。她颤抖地输入关键词奥数冠军”、“失踪”、“十年前”。

屏幕短暂地卡顿了一下,然后一条条带着陈旧气息的新闻标题如同褪色的墓碑,无声地排列在幽蓝的光幕上。

《天才陨落?全市奥数冠军李哲赛前神秘失踪!》

《警方全力搜寻,李哲失踪案疑点重重》

《家人泣血呼唤,天才少年李哲你在哪里?》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胸骨。她点开其中一条新闻。像素粗糙的黑白照片加载出来。照片上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戴着厚厚的眼镜,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书卷气的腼腆,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照片下方是触目惊心的文字描述:李哲,十七岁,市一中高三(1)班学生,于XX年X月X日,即全市高中生奥数竞赛决赛前夕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警方调查显示,失踪前无异常表现,未发现与人结怨……

是他!李哲!那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的记忆里。她记得小学时老师提起过这个“传奇”,带着无尽的惋惜。那个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前途无量的天才少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十年前那个普通的傍晚。

新闻的配图有好几张。有李哲在学校领奖的照片,有他家人在镜头前悲痛欲绝的画面..….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放大、缩小。她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每一张照片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模糊的背景细节。一种冰冷的直觉驱使着她。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一张照片。是李哲失踪后不久记者拍摄的寻找线索的呼吁画面。背景似乎是某个社区公告栏的角落,光线昏暗,画面边缘有些模糊。就在那模糊的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半倚在墙边的身影。

林晚的心跳骤然停止!

她屏住呼吸,将那张照片放到最大。像素拉伸到极限,画面变得粗糙模糊,布满马赛克。但那个角落里的身影轮廓却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侧影!身形挺拔,站姿似乎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属于运动员的放松感。他穿着当时流行的运动外套,微微低着头。最关键的!是他的左手!那只手似乎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里,但露出的手腕部位,赫然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绷带!

绷带!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台球厅!那个瘸腿老板!他那条扭曲变形的右腿!还有他拄着拐杖时,左手手腕上…..那常年缠绕着的、洗得发灰的、厚厚的白色绷带!虽然照片里的人年轻许多,站得笔直,但那绷带的位置、那缠绕的方式……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毒蛇般从记忆的深渊中嘶嘶作响地钻出--张强!新闻里提到过!当年的全市高中生台球大赛亚军!一个同样天赋卓绝、却在决赛中以微弱差距输给黑马、屈居第二的少年!据说那次失利后,他意志消沉,不久后更遭遇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导致右腿残疾,彻底断送了体育生涯,从此销声匿迹….…

是他!绝对是他!张强!那个台球厅的瘸腿老板!

十年前失踪的奥数冠军李哲……十年前因意外断送前程的台球亚军张强…….那间诡异的、能吞噬人的台球厅.….…..那颗渗血的黑八球……还有墙壁上那片如同活物般的暗红......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带着冰冷的恶意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视线仿佛穿透了黑暗的阻隔,落在那片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台】球【厅】"招牌上。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包裹着她,但一种更强大的、近乎疯狂的决心,却在恐惧的冰层下熊熊燃烧起来。

那面墙!那面渗出污血的墙!它就在那里!它一定在诉说着什么?它一定..…藏着李哲消失十年的真相!也藏着陈默--甚至她自己--能否挣脱厄运的关键!

她没有时间了。

林晚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从书桌前弹起。恐惧的冰冷和决绝的火焰在她体内疯狂交织、撕扯。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远处投来的、微弱而浑浊的光,在房间里跌跌撞撞地翻找。

抽屉被粗暴地拉开,里面的杂物哗啦作响。她抓起一把沉甸甸的、父亲以前用来撬木箱的旧平口螺丝刀,冰冷的金属触感硌着掌心。又胡乱扯过书桌旁挂着的一只老式帆布工具包,将螺丝刀塞了进去。手指在黑暗中摸索到窗台上那个积灰的旧手电筒,用力按了按开关,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像一柄摇摇欲坠的光之利剑。

她没有丝毫犹豫,拉开门,再次冲入了浓稠如墨的夜色中。

城中村的夜晚,寂静得令人心慌。白天的喧嚣彻底死去,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更添荒凉。路灯大多损坏,仅有的几盏也光线昏黄,将狭窄的巷子切割成一段段明暗交错的、如同怪兽肠道般的空间。

垃圾腐败的酸臭和潮湿的霉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林晚奔跑着,帆布包在她身侧沉重地晃动,里面的螺丝刀和手电筒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她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巷子里的回音、她不敢停、不敢想,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灼热的念头在燃烧:那面墙!挖开它!

“【台】球【厅】”的招牌依旧亮着那点残缺的暗红,像黑暗中一只窥视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玻璃门紧闭着,里面漆黑一片,死寂无声。林晚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割过喉咙。她侧耳倾听,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那场诡异的闹剧从未发生过,整个球厅已经死去。

她试着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从里面锁死了。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沿着墙根绕向球厅侧面。那里堆放着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她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个相对稳固的垃圾箱顶,手指扒住墙壁上方一扇狭窄的、布满油污的气窗边缘。

玻璃早已碎裂,只剩下参差不齐的锯齿状边缘。林晚咬紧牙关,无视了那些锋利的玻璃渣可能划破手掌的痛楚,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帆布包沉重地拉扯着她,冰冷的螺丝刀柄隔着帆布硌着她的肋骨。粗糙的墙壁摩擦着她的校服和皮肤。

她终于爬了上去,像一条脱力的鱼,狼狈地翻过窗框,重重跌在球厅冰冷的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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