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苍茫之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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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杰施施然坐回那张铺着厚厚虎皮的太师椅，姿态慵懒而优雅，仿佛身处自家王府的花厅。他端起侍女重新奉上的、冒着氤氲热气的极品雨前龙井，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放在鼻端轻嗅茶香，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丝毫没有身处虎穴的紧张感。

客厅内檀香袅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于云站在赵杰对面，脸色变幻不定，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盯着赵杰那张年轻俊美、此刻却显得高深莫测的脸，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干涩地打破了沉默：

“小王爷深夜驾临，想必……是为了那幅画轴吧？”他选择了开门见山，试图掌握一丝主动，“那幅……关乎五毒教秘宝的残图。”

赵杰眼皮微抬，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啜了一口香茗，任由那清冽甘醇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他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图，本公子自然感兴趣。”赵杰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不过，在那之前，本公子更想知道的是……于统领你，堂堂朝廷三品大员，手握十万雄兵的一方统帅，为何会甘愿沦为五毒邪教的爪牙，为其搜罗这要命的藏宝图？这其中的故事，想必比那宝藏本身……更为精彩。”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于云眼底，“说说吧，你和五毒教，到底……是何等关系？”

于云被赵杰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他脸上瞬间堆满了痛苦、屈辱和无奈混杂的表情，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沉痛：

“小王爷明鉴！卑职……卑职与那五毒邪教，绝无半分心甘情愿的瓜葛！”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自半年前落霞镇血案之后，五毒教重现江湖、搜寻秘宝残图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引得无数江湖势力眼红觊觎，明争暗抢！五毒教的搜寻计划，自然变得举步维艰……”

“于是，他们便想找一把‘好刀’。”赵杰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一个有着光明正大的身份，手握实权，调动人手、搜查地方都名正言顺，且……能避开大部分江湖势力注意力的‘好刀’。而你，于云，坐镇江北大营，手握十万兵权，正是他们眼中……最锋利的刀！”

于云脸上痛苦之色更浓，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伤疤：“小王爷所言极是……但卑职身为朝廷命官，深受皇恩，岂会甘愿做那邪教的走狗？！”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然而……然而他们……他们太过卑鄙！不知何时，竟有奸细混入了卑职府中！趁人不备，在卑职父母、妻儿的日常饮食中，下了一种名为‘七草葬神散’的剧毒！”

“‘七草葬神散’？”赵杰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听闻此毒极其刁钻，由七种生长于南疆绝地的毒草炼制而成，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期毫无察觉，但毒性会缓慢侵蚀五脏六腑，每月若不得特制解药压制，便会……肝肠寸断，脏腑化为脓血而亡？且此毒一旦深入骨髓，几乎无药可解？”

“正……正是此毒！”于云声音哽咽，虎目含泪，将一个为家人安危不得不屈从的悲情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卑职一人死不足惜！但父母年迈，妻儿无辜……他们……他们是卑职的命根子啊！五毒教以此相挟，每月送来解药续命，同时……也送来新的指令……卑职……卑职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才不得不受其驱使！做出这等有负皇恩、愧对朝廷之事！卑职……卑职愧对圣上！愧对祖宗啊！”说到激动处，他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将一个被逼无奈的忠臣孝子形象塑造得入木三分。

赵杰静静地看着于云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脸上先是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深深同情”的神色，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于云面前，伸手虚扶：“于统领快快请起！原来其中竟有如此隐情！本公子……错怪你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的歉意。

于云心中暗喜，以为自己的苦肉计已然奏效，顺势站了起来，用衣袖擦拭着“泪水”，哽咽道：“小王爷能体谅卑职的苦衷，卑职……卑职感激涕零！”

然而，赵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悲戚瞬间凝固！

“既是如此，于统领大可不必再受这剧毒之苦了！”赵杰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仿佛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说来也巧，本公子此番进京，正巧带了几粒高丽国进贡的圣药——‘九转造化丹’！此丹乃是以千年雪参为主药，辅以天山雪莲、深海龙涎香等数十种稀世灵药，由高丽国师亲手炼制七七四十九日而成！据说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能解世间万毒！区区‘七草葬神散’，定然不在话下！”

他转向侍立在身后的黄善，朗声道：“黄叔，取一粒‘九转造化丹’来，赠与于统领！助统领一家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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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爷！”黄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动作麻利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羊脂白玉瓶。瓶塞拔开，一股极其馥郁、沁人心脾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这香气清新脱俗，带着冰雪的凛冽和草木的生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仿佛连体内的污浊都被涤荡一空！

黄善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莹白如玉、表面隐隐有氤氲宝光流转的丹药，恭敬地双手奉给赵杰。

赵杰接过丹药，那丹药入手温润，异香扑鼻，卖相十足。他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将这粒看起来就非凡品的“圣药”递到于云面前：“于统领，服下此丹，保管你体内‘七草葬神散’之毒立解！从此再不受那五毒邪教的钳制！快，趁热……哦不，趁药效最佳，服下吧！”

于云看着眼前这粒宝光流转、异香扑鼻的丹药，整个人都懵了！他脸上的悲戚瞬间化为错愕、惊疑，最后是难以掩饰的恐慌！他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赵杰会来这一手！这剧本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刚才那番声泪俱下的表演，本意是想博取同情，蒙混过关，顺便也为自己的行为找个“迫不得已”的借口。哪知道这位看似年轻的小王爷，竟如此“古道热肠”，直接掏出了能解“百毒”的“圣药”！这让他骑虎难下！

吃？这药丸看起来确实不像毒药，但那异香和宝光，反而让他心中更加没底！谁知道这“九转造化丹”是真是假？万一是赵杰识破了他的谎言，故意拿出的剧毒，那他岂不是自寻死路？而且，他根本就没中什么“七草葬神散”！这药吃下去，万一有什么古怪反应，岂不是立刻穿帮？

不吃？那刚才那番“为家人甘愿受胁迫”的悲情戏码，瞬间就成了天大的笑话！明摆着告诉赵杰：我刚才在撒谎！

冷汗瞬间浸透了于云的内衫。他盯着那粒近在咫尺的丹药，如同看着一条吐信的毒蛇。他下意识地看向赵杰，只见对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充满“关切”的笑容，眼神清澈，似乎毫无心机。难道……这位小王爷真的如此“单纯好骗”，信了自己的鬼话？这药……真是高丽贡品？真的能解百毒？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赵杰那“真诚”目光的注视下，于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粒“九转造化丹”。入手温润，异香钻入鼻腔，竟让他因紧张而混乱的头脑感到一丝清明。罢了！富贵险中求！赌了！万一真是圣药，自己没中毒也强身健体不是？

他一咬牙，一闭眼，仰头便将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甘甜的暖流，瞬间滑入腹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蔓延开来，仿佛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温润的力量洗涤过，连精神都为之一振！于云心中一喜：难道……真是圣药？

然而，他脸上的喜色还未完全绽开，赵杰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刺骨、充满戏谑的诡异笑容，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嘿嘿……于统领，谢意……就不必说得太早了。”

“什么？！”于云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