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望海棋弈;约战东滩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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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严峰猛地站起来,腰间的弯刀撞得桌角“当啷”响,他眼里满是不信,“不用碾米磨面,不用生火煮炖,倒点水就能吃热食?哪有这么邪门的吃食!怕是沈砚弄了什么花样,哄骗百姓的!”

严启河攥着佩刀的手松了又紧,眉头拧成疙瘩:“我派去的人只说沈砚在发粮,没提这些……要是真有这样的吃食,城里百姓要是知道了,怕是没人再愿意守着咱们的冬粮过活。”他管了望海多年秩序,最清楚百姓怕什么——怕饿肚子,怕冬天守着冷灶,沈砚这是掐准了人心。

严启海翻账册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泛白:“咱们的冬粮只够撑四个月,冬衣还缺一半……要是沈砚能让百姓随时吃上热乎的,不用等他攻城,城里的民心先散了。”他掌了半辈子补给,太明白“不愁吃、吃得香”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严岳捧着水师器械册,抬头看向严启山,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那透明的皮、能自热的盒子,你能描出样子吗?是什么材质?咱们水师修战船用的木料、铁皮,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能不能仿造?”他满脑子都是器械,第一反应竟是研究这些“粮”的包装和用法。

最边上的严望攥着长枪,枪尖在地面轻轻点着,眼里没了之前的冲劲,多了几分好奇:“大伯,那泡着吃的面,真的倒点热水就行?比咱们营里煮的糙米饭还好吃?”他年纪轻,没那么多顾虑,最先被“好吃”“省事”两个字勾住了心思。

严沧没说话,手指慢慢摩挲着案上的木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严启山的话——不是哄骗,若是哄骗,百姓不会当场就吃,不会笑得那么真切;不是寻常物资,寻常粮米哪有不用生火、撕开就能吃的道理。沈砚拿下六郡靠的不是蛮力,是这些能让百姓实打实尝到甜头的“奇物”,是能让民心跟着走的底气。

他忽然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在座的家人:“沈砚的底牌,从来不是六郡的地盘,是这些能让百姓不饿肚子、能吃上热食的东西。咱们守望海三十年,盼的不就是百姓安稳?要是沈砚真能做到,那望海归谁,又有什么要紧?”

海风从窗棂钻进来,吹得议事厅里的烛火晃了晃,映着每个人脸上的震惊与茫然。严家守了望海三十年,靠的是刀枪,是战船,可沈砚只用几样“奇物”,就动摇了他们守下去的根基——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沈砚不是普通的诸侯,这个人,或许真的能让云州的百姓过上不一样的日子。

望海城主府的议事厅里,烛火映着满桌的情报,厅角的兵器架上,那柄“镇海偃月刀”斜立着——刀身泛着冷光,刀背上刻的海浪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刀柄缠的旧布磨得发亮,那是严沧守了望海三十年的伙伴,寻常时候从不离府,更不会随身携带着走。

严沧把手里的纸页往桌上一放,声音掷地有声:“光听你们说不行,我得亲自去溪镇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吃食,能让百姓传得这么邪乎。”

这话一出,严启山立刻抬头:“父亲,您身份特殊,要是被沈砚的人认出来……”

“认出来又如何?”严沧打断他,目光扫过兵器架上的镇海偃月刀,语气平静,“我是去看百姓,不是去跟他打仗。换身衣裳,扮成寻常百姓,谁能认出我这个老头子?”他转头看向严启山和严望,“启山你去过,熟路;望儿年轻,眼尖,跟我一起走。剩下的人守好城池,不许轻举妄动。”

没人再劝,严家上下很快忙活起来。严沧卸下穿了三十年的将军甲,换上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他没碰兵器架上的镇海偃月刀,只让随从找了柄寻常的柴刀,拎在手里,乍一看就是个赶集的老货郎。严启山也换了布衣,把佩刀藏在腰间,外面罩了件宽大的布衫;严望更直接,脱了兵甲,换上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短打,攥着个布口袋,活脱脱一个跟着长辈赶集的半大孩子。

三人趁着晨雾没散,混在出城的百姓堆里,往溪镇走。越靠近溪镇,空气中的香味越浓,有肉香,有酱香,还有种说不出的鲜气,把海风的咸腥味都压了下去。

到了镇口粮车旁,人群比昨日还热闹。靖安军的士兵正围着几口铁锅忙活,锅里炖着的红烧肉咕嘟冒泡,油花泛着亮红,香味飘出老远。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排方盒子,有的正冒着热气,士兵掀开一个,里面是翻滚的火锅,有菜有肉,热气裹着辣香,引得人直咽口水。

“爷爷,你看那个!”严望拽了拽严沧的袖子,指着一个士兵手里的火腿肠——士兵正撕开包装,递给一个馋得直搓手的小孩。

严沧没说话,拉着两人慢慢挤进去。这时,一个靖安军士兵注意到他们,笑着递过来一根火腿肠:“老人家,带着孩子来的?尝尝这个,能直接吃。”

严望眼睛一亮,看向严沧,见爷爷点头,立刻接过来,撕开一小口,先递到严沧嘴边:“爷爷你先尝。”

严沧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口——肉质细腻,带着咸香,比他平时吃的腊肉还鲜,不用嚼太久就能咽下去,连牙口不好的老人都能吃。他还没回过神,严望已经咬着火腿肠,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锅红烧肉。

“老人家,要不要尝尝这个红烧肉?刚热好的,烂乎。”另一个士兵端着个粗瓷碗,盛了块红烧肉递过来,“咱们世子说,老人孩子都能吃,管够。”

严启山接过碗,先递给严沧。严沧捏着筷子,夹起那块肉——酱汁裹着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连肉皮都炖得软糯,比他府里厨子炖了半天的肉还入味。他又看向旁边的自热火锅,一个老人正用勺子舀着吃,边吃边说:“这玩意儿好啊,不用生火,倒点水就热,冬天在屋里吃着,浑身都暖。”

严望也凑过去,看士兵帮老人拆自热火锅的包装,忍不住问:“大哥,这个真的不用生火吗?”

士兵笑着点头:“不用,你看这盒子,自己就能发热,等一刻钟就行。里面有菜有肉,比家里煮的还鲜。”说着,还拿了个空盒子给严望看,“你看,这底下有层东西,遇水就热,方便得很。”

严沧站在一旁,看着百姓吃得满足,看着士兵耐心解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守了望海三十年,靠着兵器架上那柄镇海偃月刀护住了城池,却从来没想过,百姓能这么轻易吃到热乎的肉,能不用柴火烧饭就吃上火锅。沈砚的这些“奇物”,不是邪门,是真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东西。

一行人没多待,尝过吃食,又看了会儿百姓领粮的样子,便慢慢退出人群,往望海城的方向走。路上,严望还在回味火腿肠的味道,严启山没说话,严沧则一路沉默,只有手里的柴刀,被他攥得越来越紧。

快到望海城时,严沧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启山,望儿,你们看明白了吗?沈砚要的不是望海的城,是望海的民心。而民心,从来不是靠刀枪守住的。”

海风卷着他的话,飘向望海城的方向。严沧知道,这一趟溪镇之行,不仅让他尝了从未吃过的吃食,更让他看清了望海的未来——跟着沈砚,或许才是对望海百姓最好的选择,比他那柄立在兵器架上的镇海偃月刀,更能护得住望海的安稳。

望海城主府的议事厅里,海风裹着咸腥味撞在窗棂上,严沧刚踏进门槛,就把手里的粗布头巾往案上一摔,目光直勾勾盯向厅角的兵器架——那柄镇海偃月刀还立在原处,刀身映着烛火,像在等主人重拾它的锋芒。

“父亲,您这是……”严启山见他脸色沉得厉害,又摸向刀柄的动作,心里先紧了半截。

严沧没答,大步走到兵器架前,双手握住镇海偃月刀的刀柄,猛地一抽,刀身离鞘时发出“嗡”的轻鸣,震得烛火晃了晃。三十年的征战让这柄刀浸满了杀气,连刀背的海浪纹都像活了过来,泛着冷光。“我严沧守了望海三十年,靠的不是听人说‘民心’,是这把刀,是我手里的兵!”他声音里带着股不服老的硬气,刀刃在空气中划了个弧,“沈砚有奇物,能拢民心,可望海的城防、水师,不是几袋吃食就能换的——我要带望海的兵,跟他的靖安军碰一场,看看这跟望儿差不多大的后辈,到底能不能带好兵,能不能接得住我守了半辈子的城!”

这话让厅里瞬间静了,连严望都忘了攥着的布口袋,眼睛直勾勾盯着爷爷手里的刀——他只听过爷爷年轻时打仗的故事,还从没见过爷爷这么动真格的。

“父亲,万万不可!”严启山急忙上前,“沈砚已得六郡,兵力充足,真打起来,百姓要遭殃!”

“我不跟他打硬仗,更不祸祸百姓。”严沧打断他,刀刃指了指案上的舆图,落在望海城东的空旷滩涂,“就在这里,滩涂开阔,离村镇远,不会伤着百姓。我带三千水师步兵,他带同等兵力,点到即止——输了,我认他有本事;赢了,我再跟他谈望海的归属。”他顿了顿,握刀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我不是要跟他争输赢,是要验验他的兵!要是他的靖安军连我望海的兵都打不过,就算得了民心,也护不住望海,护不住云州!”

严峰按在腰间的弯刀上,眼里露出兴奋:“大伯说得对!咱们望海的兵守了三十年港口,个个能打!正好让沈砚看看,望海不是块软骨头!”

严望也往前凑了凑,攥紧腰间的短刀:“爷爷,我也去!我跟您一起上,让沈砚看看咱们望海的兵!”

严沧看了眼孙子,嘴角难得弯了弯,却摇了摇头:“你留下,守好城主府。这场仗,我自己来——我要让沈砚知道,我严沧就算老了,也不是随便能拿捏的。”他把镇海偃月刀往兵器架上一立,刀鞘撞得架子轻响,“启山,你去点兵,就选水师里最能打的三千人,明日卯时在东滩涂集合。启河,你守好城,不许任何人把战事往百姓那边引。”

安排完,严沧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字迹力透纸背:“东滩涂,明日卯时,各带三千兵,点到即止。严沧候战。”写完,他把信交给随从:“送到沈砚的军帐,告诉他,想拿望海,先过我这关。”

随从刚走,严沧又看向镇海偃月刀,伸手抚过刀身的冷意。他知道,这场仗不是为了赢,是为了给自己守了三十年的望海一个交代,给城里的百姓一个放心——要是沈砚连他的兵都敌不过,又怎么能在乱世里护住望海?海风又吹了进来,带着滩涂的沙砾味,严沧握紧了刀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日,他要让沈砚看看,望海的兵,望海的刀,从来都不是摆设。

沈砚刚在南阳郡的粮册上画完圈,随从就捧着封沾着海腥味的信进来——信封边角还带着点海盐的白霜,一看就是从望海快马送来的。他拆开信纸,“东滩涂”“三千兵”“点到即止”几个字刚入眼,指尖先顿了顿,随即嘴角勾起抹清浅的笑意,连眼底都染了几分暖意。

“严老将军倒是真有风骨。”他把信纸放在案上,指腹轻轻蹭过“严沧候战”四个字,声音里满是赞赏,“守了望海三十年,不凭几袋吃食就松口,偏要拿兵戈验真章——这份护城护民的硬气,这份不服老的劲儿,倒比多少虚头巴脑的承诺都实在,确实是个值得敬重的前辈。”

帐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周虎攥着巡查记录进来,见沈砚对着信纸笑,不由凑过来:“世子,望海那边有信了?可是严沧松口了?”

沈砚把信递给他,眼底还带着笑意:“松口倒没有,不过来了个更实在的——严老将军邀咱们明日卯时,去东滩涂比一场,各带三千兵,点到即止。”

周虎一看信,眼睛瞬间亮了,按在腰间大刀上的手都紧了几分:“好!正想让望海的兵看看,咱们靖安军的本事!”

“别忙着争输赢。”沈砚按住他的手,语气沉稳,“严老将军要验的不是谁的刀快,是咱们有没有护得住望海的本事,有没有扛得起云州的担当。”他抬头对随从道,“你立刻回信给严老将军,就说我沈砚,明日卯时,东滩涂准时赴约——三千靖安军,不带重甲,只备常用兵器,绝不扰附近百姓。”

随从应声退下,周虎还在琢磨:“世子,咱们真就带普通兵器?不准备些厉害家伙?”

沈砚拿起案上的舆图,指尖点在东滩涂的位置——那里离村镇远,滩涂开阔,确实是个不伤百姓的好地方。“严老将军要的是‘放心’,不是一场胜仗。”他看向周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咱们赢了仗不算什么,得让他看清,咱们的兵既能保家卫国,又能护着百姓,这样他才肯把望海交出来——这比赢十场仗都管用。”

帐外的风裹着秋意进来,吹得案上的粮册纸页轻响。沈砚望着舆图上的望海,心里清楚,明日那场“碰一碰”,不是对手间的较量,是前辈对后辈的考验,是望海未来的敲门砖。他得让严沧看到,他沈砚,不仅有拢民心的奇物,更有护得住这方土地的兵戈,有担得起这三十年守护的肩膀。

天刚蒙蒙亮,东滩涂的晨雾还没散尽,就被一阵马蹄声撞出条通路——沈砚跨坐在赤焰火龙驹上,马鬃如燃着的赤火,四蹄踏在软泥上稳得没半分摇晃。他身穿玄麟黑铁甲,甲片泛着冷暗光泽,边缘云纹隐现;头戴凤翅冠,两侧凤羽护耳翘立,衬得面容英挺;最惹眼的是他手里的兵器——那柄凤翅镏金镋斜指地面,镋头凤翅展开如活物,与寻常刀枪截然不同,望海兵里不少人都悄悄直了眼,连严沧身边的亲兵都低声嘀咕:“这兵器倒怪异,从没见过这样的形制。”

身后三千靖安军精锐列成黑甲方阵,甲胄碰撞声压得极低,只有脚步声与马蹄声在滩涂回荡。严沧跨在黑马上,握着镇海偃月刀的手还没动,目光刚穿透晨雾落在沈砚身上,就忍不住低声赞了句:“好个英武模样!玄麟甲配赤焰驹,倒不像个只懂发粮拢民心的诸侯,倒有几分当年北疆沙场将军的锐气!”

这话刚落,沈砚已带着赤焰火龙驹走近,凤翅镏金镋在手里轻轻一扬,镋头凤翅带起阵风,拂过滩涂野草。严沧看着那怪异兵器的弧度,又看沈砚稳坐马背上的姿态,眼里的审视淡了几分,多了些真切的欣赏:“沈世子这身行头,这匹良驹,还有手里这柄……怪异却透着力道的镋,倒真不像个年轻后辈该有的气派。”

沈砚勒住马,凤翅镏金镋往泥里一点,镋尖扎出个小坑,声音沉稳:“严老将军过誉了。这身甲胄护过弟兄,这匹马跑过粮道,这柄镋虽形制少见,却也劈开过残兵的阵型——都是上阵用的东西,算不上气派。”

严沧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镇海偃月刀在手里转了个小圈:“说得好!上阵用的东西,实用才是根本。今日比试点到即止,不许伤人性命,我倒想看看,沈世子用这‘怪异’的镋,能不能接得住我望海兵的枪阵。”

赤焰火龙驹似懂人话,嘶鸣一声,蹄子踏得泥点飞溅。严沧看着沈砚玄麟甲上的微光,再看他身后整齐的靖安军方阵,心里忽然有了几分底——这后辈不仅有民心、有奇物,更有沙场将军的模样和本事,倒真值得他严沧认真“碰一碰”。

他抬手对身后挥了挥,声音洪亮:“点百人枪阵!先跟沈世子的人讨教讨教!”

晨雾彻底散开,阳光洒在滩涂。沈砚的玄麟黑甲与严沧的黑甲遥遥相对,凤翅镏金镋的怪异造型与镇海偃月刀的沉稳锋芒相映,一场只验本事、不拼生死的较量,眼看就要在这片开阔滩涂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