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操蛋的世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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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

张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半年,房东一直没来修。他摸索着掏出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十平米的小屋,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摇摇欲坠的折叠桌,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二十四岁,父母双亡。母亲在他六岁时死于一场车祸,父亲上个月刚刚因肝癌去世。葬礼上,那些多年不见的亲戚们假惺惺地抹着眼泪。

张光终于一无所有,孤身一人了。

"叮——"手机响了,是工资到账的短信。四千二百元,扣除房租水电,还剩三千。张光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在这个城市,三千块也就能混个一日三餐。他想起今天在公司,主管又把他的方案给了关系户,还当着全办公室的面说他"没天赋,没背景,活该一辈子当底层"。他又想起最近新闻说的防内卷,说白了,就是普通大众的生活成本只能涨,不能跌。在这个官僚垄断,一切规则都由他们制定的社会里,像他这样的底层再努力也就混个一日三餐罢了。

窗外传来一阵搬东西的声音。对面的房间空了半个月,看来终于有人租了。张光本不想理会,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费力地拖着一个行李箱。她看起来很瘦弱,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女孩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张光的门。

张光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加速。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第二天早晨,张光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他一整晚都在做梦,梦里全是那双眼睛。经过对面房门时,他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门缝下塞着一张纸条,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您好,我是新搬来的王馨瑶,昨晚打扰了。"

张光把纸条揣进口袋,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多久没人跟他说过"您好"了?在这个城市,人们要么对他视而不见,要么就是冷眼相待。

接下来的几天,张光再没见过那个叫王馨瑶的女孩。她的房门总是关着,安静得仿佛没人居住。但每到深夜,张光总能听到对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翻书的声音,又像是低声的啜泣。

周五晚上,张光加班到十一点才回来。电梯坏了,他不得不爬九层楼梯。走到七楼时,他看到一个白色身影站在楼梯拐角处。

是王馨瑶。

她背对着他,长发垂到腰际,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张光停下脚步,不知该不该打招呼。就在这时,王馨瑶转过身来。

"你回来了。"她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张光愣住了。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洒进来,照在王馨瑶脸上。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但最让张光震惊的是她的眼神——那种深深的疲惫和绝望,和他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嗯,刚下班。"张光听见自己说,"你...这么晚还不睡?"

王馨瑶摇摇头:"我白天睡太多了。"她顿了顿,"你看起来很累。"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张光突然感到鼻子一酸。多久没人关心过他累不累了?公司里没人问,房东只关心房租,邻居们见面连头都不点。

"还好。"他勉强笑了笑。

王馨瑶看着他,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黑眼圈:"你该休息了。"

她的手指冰凉,像一块寒玉。张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奇怪地不想躲开。

那晚之后,张光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王馨瑶。他发现她从不白天出门,窗户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有几次他在楼道里遇见她,她总是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脸色苍白得吓人。

最奇怪的是,张光从未见过她买菜或收外卖。她似乎不吃东西。

一个月后的深夜,张光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那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笑声,断断续续地从对面传来。他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

鬼使神差地,他起身走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声音更清晰了——确实是王馨瑶的声音,她在自言自语。

"...妈,我好想你...医院太黑了...他们明明说能治好的...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检查...我们没钱了啊..."

张光的心揪了起来。他轻轻敲了敲门:"王馨瑶?你还好吗?"

声音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开了一条缝。王馨瑶站在门后,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对不起,吵到你了。"她说。

张光摇摇头:"我听到你在说医院...你妈妈生病了?"

王馨瑶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她死了。半年前。"她顿了顿,"胃癌。其实早期发现是可以治的,但医院为了赚钱,让她每周做核磁共振、PET-CT...一个月就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后...最后她还是走了。"

张光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肝癌晚期。

"我理解。"最后他说,"我爸爸也是病死的。"

王馨瑶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突然抓住张光的手:"你进来坐坐吧。"

她的手像冰一样冷,但张光没有挣脱。

王馨瑶的房间和他的差不多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如果忽略那些奇怪的细节的话。墙上没有镜子,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中年妇女的黑白照片。最奇怪的是,房间里没有厨房用具,连电水壶都没有。

"你...不做饭吗?"张光问。

王馨瑶摇摇头:"我不需要。"她顿了顿,"张光,你怕鬼吗?"

张光愣住了,随即苦笑:"有什么好怕的?活着的鬼我见多了。那些电视机肥头大耳的官僚,克扣工资的老板,见死不救的医生,冷眼旁观的看客...他们比鬼可怕多了。"

王馨瑶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你说得对。"

那晚他们聊了很多。张光说起自己如何在父母去世后独自来到这个城市,如何被现实一次次打击;王馨瑶则说起她母亲如何被医院榨干积蓄,她如何在绝望中从医院顶楼跳下。

"那天雨很大。"王馨瑶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站在楼顶,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人抬头。我就想,这个世界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光听得心如刀绞。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你说你...跳楼?"

王馨瑶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半年前,六月十七号,下午三点二十分。"

张光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想起上个月看到的新闻——某医院一名年轻女孩跳楼自杀,原因是母亲病逝,医疗费掏空家底...

"你...你不是..."他的声音发抖。

王馨瑶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月光照进来,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对,我已经死了。"她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但死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我再也不会感到饥饿、寒冷,或者...孤独。"

张光本该感到恐惧,但奇怪的是,他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悲伤。他看着月光下的王馨瑶,突然明白为什么她总是那么苍白,为什么她只在夜晚出现,为什么她的手那么冷...

"你...恨那些医生吗?"他轻声问。

王馨瑶摇摇头:"恨有什么用呢?医疗体制就是这样,医生也要完成指标。我只是...太累了。妈妈走后,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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