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操蛋的世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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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光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月光下,他能看到王馨瑶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淤青——跳楼留下的痕迹。

"你现在还孤独吗?"他问。

王馨瑶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遇见你之后,好多了。"

从那天起,张光和王馨瑶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他们常常在深夜聊天,有时在王馨瑶的房间,有时在楼顶。张光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这些时刻——在这个冷漠的城市,只有王馨瑶真正理解他的绝望。

一个雨夜,张光加班到凌晨才回来。电梯又坏了,他湿淋淋地爬上九楼,发现王馨瑶站在楼梯口等他。

"你全身都湿了。"她皱眉,伸手拂去他脸上的雨水。她的手依然冰冷,但张光却感到一阵温暖。

"没关系。"他说,"你今天怎么样?"

王馨瑶笑了笑:"和往常一样。"她顿了顿,"张光,你想看看我死的那天穿的衣服吗?"

张光点点头。王馨瑶带他进屋,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件红色的连衣裙,鲜艳得像血。

"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最后一件衣服。"王馨瑶轻声说,"她说红色喜庆,希望我以后能穿着它结婚。"她的手指抚过裙子,"那天...我就是穿着它跳下去的。"

张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伸手握住王馨瑶的手:"你后悔吗?"

王馨瑶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后悔。你呢?你后悔来到这个城市吗?"

张光苦笑:"我后悔的是,即使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晚之后,张光开始频繁地梦见王馨瑶。梦里,她穿着那件红裙子,站在月光下对他微笑。醒来后,他发现自己不再害怕死亡——如果死亡意味着能和王馨瑶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公司里,张光变得越来越沉默。当主管又一次抢走他的功劳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忍气吞声,而是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走出公司大楼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辞职了。"那天晚上,他对王馨瑶说。

王馨瑶似乎并不惊讶:"接下来呢?"

张光摇摇头:"不知道。也许...该结束了。"

王馨瑶靠近他,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你确定吗?"

张光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激情,而是在绝望中相互理解的慰藉。他点点头:"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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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是月圆之夜,张光站在楼顶边缘。

九层楼下的地面像一张漆黑的嘴。夜风掀起他廉价西装的衣角,这件衣服是他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为了在父亲葬礼上显得体面些。

"你确定吗?"王馨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今天穿着那件红裙子,在月光下像一簇跳动的火焰。

"那你现在怕吗?"她的手指划过张光颤抖的手背,像一块冰滑过灼热的铁。

张光突然笑了。他想起今天下午被开除时,人事主管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想起房东知道他失业后,立刻让他预交半年房租的嘴脸;想起医院里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吸血鬼。

"我连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

王馨瑶的睫毛颤了颤。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投下淡红色的光晕。她脖颈处的淤青此刻格外明显,像一条紫色的项链。

"那天雨很大。"她望着远处医院的轮廓,"我站在顶楼给卫健委打电话,他们说医疗纠纷要走法律程序。可我们连尸检费都付不起了。"

张光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最后两支烟,他分给王馨瑶一支。打火机的火苗穿透她虚幻的指尖,香烟却诡异地燃了起来。

"我爸的CT片被当成教学案例。"他吐出一口烟,"主治医师拿着片子对实习生说,这种晚期肝癌做介入治疗就是浪费钱。"烟灰簌簌落在西装领口,"但他们还是做了三次,直到那只能50%的医保额度用完。"

夜风突然变急。王馨瑶的红裙子猎猎作响,像一面破碎的旗。她转过脸,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张光憔悴的面容。

"活着的时候,我总以为熬过这个坎就好。"她冰凉的指尖抚过张光凹陷的眼窝,"后来才明白,对有些人来说,人生不是过关游戏,是慢性绞刑。"

张光掐灭烟。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也是这样掐灭最后一支烟,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下去等你。"王馨瑶突然说。她向前迈出一步,红裙在夜色中绽开,像一朵昙花急速坠落。

张光没有往下看。他安静地数着秒,直到听见楼下流浪猫受惊的叫声,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手机屏幕亮起,是房东催缴房租的短信。他轻轻一抛,看着那点光亮旋转着坠入黑暗。

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

夜风灌进张光的耳朵,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他看见自己的一生在眼前闪回:六岁时母亲被撞飞的瞬间,父亲病床上枯槁的手指,人事主管扔在地上的辞退信。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砰——"

剧痛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张光感觉自己在融化,像一块冰掉进热水。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一双苍白的赤足走近,红裙角滴着未干的血。

"疼吗?"王馨瑶蹲下来,手指穿过他破碎的头颅。她的声音不再缥缈,反而变得真切起来。

张光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完好无损。他低头看去,另一个"自己"正以扭曲的姿势躺在血泊中,而现在的他正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他活动着新生的肢体。

王馨瑶牵起他的手。此刻他们的体温完全相同,都是死人特有的冰凉。她指向远处:"你看。"

月光下的城中村呈现出奇异的景象。每栋楼里都飘荡着淡蓝色的光点,有些聚集成人形,有些散落如萤火。张光突然认出,隔壁总在深夜咳嗽的刘爷爷,此刻正坐在305室的窗台上抽烟,而他的遗体明明上周就被殡仪馆拉走了。

"他们...都没走?"

"不是所有灵魂都愿意离开。"王馨瑶的红裙子不再滴血,变得崭新如初,"就像不是所有活人都想活着。"

她拉着张光走向巷子深处。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渐渐交融,变成一个穿着嫁衣的新娘挽着西装笔挺的新郎。

远处传来警笛声。张光回头看了眼自己支离破碎的皮囊,突然想起什么:"我爸爸...也会在这里吗?"

王馨瑶摇摇头,红盖头不知何时已经遮住她半张脸:"黄泉路上分九道,每个人去的方向不一样。"她掀起盖头一角,露出惨白却美丽的微笑,"但我们可以走同一条。"

张光握紧她冰冷的手。晨光微露时,最早开摊的早餐店主声称看见一对新人走进雾里。穿红嫁衣的姑娘回头对他笑了笑,而那个穿西装的小伙子,长得特别像今早新闻里跳楼的年轻人。